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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水行吟 || 龚国安:我的五连(上)

 九天揽月v6ruyz 2020-08-24

我的五连(上)

文:龚国安

我曾经在乌鲁木齐军区炮兵某部服役三年。这段经历对我而言,既是漫长的,又是短暂的。说它漫长,我人生最美好的一段时光是在军中度过的,青春能有几三年?时光一去不复返;说它短暂,三年只占人生旅程的一小段,人生岂止三年?漫漫长路在后头。那段难以忘却的部队生活在我的心灵深处打下了不可磨灭的烙印。在心中,我有一个永远的军营;在军营,我有一个永远的五连;在五连,我有一段永远的回忆。曾经有过想将这段回忆写下来的想法,但几次提笔却又不知从何写起,因为部队的生活实在是太单调了,每天都在重复昨天的故事。再说,在部队的的这些日子里,自已从未经历过什么特别的事件,实在是太过平凡。是以欲将写时,又总觉没啥可写。不久前,有一位战友将我拉进了一个微信群,群的名称叫做“回忆中的五连”,一下勾起了我的思绪与动笔的念头,尘封已久的往事像电影似的,在脑海里慢慢回放,让我心潮澎湃!于是就个人的记忆力所及,我把军中生活的几段往事整理成篇。由于年代久远,加之记忆模糊,又无资料可供参考,以下所录难免存在诸多错误。

第一篇

每个人都有故乡,每个人的故乡都有一个自己的家。新疆是我的第二故乡,那里也有我曾经的家。那个家就落户在中国人民解放军驻新疆炮兵第七十三师六六一团二营;那个家,就是离别了37年至今还让我魂牵梦绕的五连,一个有着光辉战斗历程的五连!

自1938年成立以来,在战火纷飞的战争年代里,我连的革命先辈们前仆后继、英勇奋战,用鲜血和生命谱写了无数可歌可泣的英雄篇章;在和平发展的年代里,在对越自卫还击作战中,我连同样为保卫祖国和社会主义建设事业做出了应有的贡献。

从初组建时的河北省开始,我连先后随团辗转于北京、浙江、安徽和江苏。在我们入伍的时候就到了新疆。

经常听到老兵们提到进疆以前的一些驻地,提到最多的是一个叫“小衣庄”的地方。小衣庄地处镇江,是1976年我连随团从无锡调防过来的。这里的老兵们后来有一部分就成了我们在新疆的战友。来新疆前一年,高炮部队实行中、小口径火炮混编,我营改编为六一八团二营,我连由二连改为五连。这也就是我们常常听到老兵们将六一八团、六六一团;二连、五连相提并论的缘由。

1979年初,上级根据国防形势,决定从包括六一八团在内的三个团各抽五连,由另一个团组建一个营部,组成一个营,编入高炮七十三师六六一团,我营为六六一团二营,我连为五连。就在那一年,时任连长张明会、指导员梁长忠,全连一百多人奉命随部赴新疆保卫祖国西大门,经七天七夜的军列输送,部队到达新疆自治区首府乌鲁木齐。在到达并领取武器装备后,即进入一级战备。当时团部驻市郊永丰公社。1979年4月,形势缓和,战备解除后,我连随团部驻乌鲁木齐市八一面粉厂附近的山坡下,自己动手,筑建营房。1979年底,部队从帐篷搬入营房。我连30多名老兵退伍,补入新兵37名。新兵来源是湖北武汉市、蒲圻县(现赤壁市)、新疆石河子市、昌吉市。这37名新兵指的就是我们这批80年的兵。

       那时,我们都还是十八九岁的小青年,带着青春的梦想,听从祖国的召唤,从军报国,投身火热的军营。来部队途中,我们坐了七天七夜的闷灌车,不少新兵小腿肚都坐肿了。闷灌车的车厢底下铺了很厚的一层稻草,每天睡在上面,听着车轮“哐当哐当”的声响;车厢中间还架了个大炉子,一管洋铁皮烟囱伸往外面;车厢没有车窗,里面空气差,外面的风景也欣赏不到。而最大的不方便是车上没有厕所,解手很麻烦;我们的一日三餐都是在沿途兵站觧决,那是秩序最混乱的时候,同一个专列载有不同部队的兵源,几个连队几百号人同时涌向一个兵站,新兵们抢饭菜吃是常事。晚上到的乌鲁木齐火车站,站台上的路灯雾蒙蒙的,四周是一片冰天雪地。到了军营,我们团所有新兵都睡在一个礼堂里,打的地铺,地下垫满了稻草,然后在稻草上面铺上被褥。来部队的第一站就是新兵连,新兵训练前期以队列训练为主,每天八小时都是反复练习齐步、正步和跑步走,毎周有一到两 次的合练或会操。新兵集训期间,总的感觉就一个字:累!通过一个月时间的紧张训练,新兵连结束了。

第二篇

1980年初,我们下到了五连,这一年,团部营房仍在加紧施建中,全团工作也以营区建设为重心,连队的兵力正投入紧张的工地施工建设中。就是在这个时候,37名新疆和湖北的新兵加入到了五连。通信地址是:新疆乌鲁木齐市炉院街36163部队82分队。当时的连长是魏良举,指导员是梁长忠。魏连长1968年入伍,江苏沭阳县人,中等身材,宽额头,寿星眉,面目和善但不失军人的威严;梁指导员1969年入伍,安徽六安县人,个子较高,身材笔挺,剑眉略锁,双目深邃。我还给梁指导员照过相,相片至今还保存着。记得我团驻扎在乌鲁木齐市八一面粉厂背后的一座好像叫“妖魔山”的不算太高的拱圆形山坡下,团部大门就设在山坡下进营区的道路口,大门的两边方形门柱上写着“提高警惕,保卫祖国”毛泽东手迹的八个大字,我们曾经在大门口的岗亭站过岗。山坡向连队的一面呈梯级往下分为三层,上层靠山边里边是团部与团机关单位,再出来一点是高机连、一营部、师卫生队等;往下一层是我连和兄弟连的炮场,从炮场顺二、三米高由石头垒砌的台阶下来就是我们的营房。营房右侧毗邻三连和师卫生队住院部等单位,左侧紧挨着一条通往团卫生队、汽车连、修理所及团部的道路。我们的营房继续往下就是一条贯穿市区的“和平渠”,团里在渠边设了个取水泵站,每天分时段抽水,送至对面“妖魔山”山顶上的水塔里。

我们武汉、蒲圻兵是从南方来的,到部队时的第一感觉就是:啊,新疆好冷!记得在炊事班门口排队吃饭的时候(连队没有食堂,打回去各班吃),我们的搪瓷碗与铁勺子就“叮叮当当”地敲了起来,连队经常在排队等开饭时唱队列歌曲,我们一边唱一边敲,不然的话勺子和碗说不定就会冻结在一起。老兵们还提醒我们,千万不要将勺子放到嘴唇上,弄不好冰冻的勺子会把嘴唇揭一层皮下来。在新兵连的时候大家都是一样的新兵什么都不懂,现在有老兵带我们了。老兵的经验之谈必须得听,不然就有可能会吃亏的。在新兵连时我就有过个深刻的教训,我第一次喝玉米糊时,只见大铁桶里盛着的玉米糊像老家的蒸鸡蛋一样好看,玉米糊只要稍停止搅动,上面就会结一层皮,那诱人的外皮让我误以为玉米糊是凉的,盛到碗里张口就喝,那个烫啊,从嘴里到喉咙里一直烫到心底了,弄得捶胸顿足,狼狈至极。当然,要是当时有老兵们提醒一下,就不会冤枉吃这个苦头了。

下连队时,先将我们这些新兵安置在新兵班。我分在韩孝明班长的那个班。韩班长1978年入伍,山东滕州人,是侦察班的班长,临时带新兵班。韩班长毫无疑问是一个优秀的军人,他有着军人特有的气质,庄重而冷峻,沉着而内敛,一头短发,配上他那种充满中国军人特色的国字脸,显得干净利落。他好比是连队里的形象代表,曾是连队方阵中的旗手;也曾像雷锋叔叔那样当过乌鲁木齐市某小学的少先队校外辅导员。个人认为,新兵班除了教我们一些相关的基本的军事常识外,主要还是为了观察和了解每一个新兵看适合分配到连队里哪个班、胜任什么工作。比如驾驶班、侦察班、通信班、炊事班、炮班等等。新兵班结束后,我被正式分到五连一排炮二班。同时,蒲圻的夏建忠、梁官塘和姜新华三个老乡也和我分在一个班。

排长、班长和副班长是我们下到连队里最初接触到的直接领导。排长周建忠, 1973年底入伍,浙江东阳人。中等偏高身材,长方脸略显清瘦,一双犀利的眼睛像两把锥子一样,英挺的鼻梁,两边嘴角常抿起,显得非常的坚定、沉着、自信。至今我还记得排长给我们新兵上的高炮对空中目标射击的战术理论课。排长讲课深入浅出,他边讲边用粉笔在黑板上画几几何图形与示意图,简单明了、通俗易懂。听了他的课后我们才明白,高炮打飞机并不是靠炮弹直接命中飞机,飞机在天上乱飞,你怎么打得准啊,而是靠一次齐射组织的弹片网。对空炮弹在空中爆炸后会产生大量弹片,依靠这些弹片形成火力区域,根据侦察数据估计飞机的飞行线路,确定打击区域,并不是飞机来了才打,而是判断他可能要飞到哪里了,在那个区域打出一个弹片网,飞机上去正好被击落;二班长陈素青,1977年入伍,浙江金华人。班长个头不算高,体型匀称,常穿着一身褪了色的军装,古铜色的脸上嵌着一双坦荡沉静、蔼然可亲的眼睛。他的年龄比大家稍大一点,在班里就像个兄长一样照顾大家。班长是名党员,他话不多,总是用正面的实际行动来做大家的榜样。班长的钢笔字写的很漂亮,特别是一手熟练的木工活,曾为我团营建施工中打造门窗作出过突出贡献,并因此受到过团里的嘉奖。那时,班里每个战士都有一个小木箱子,其中多出自班长和潘班副及夏建忠之手。我常将他与“家兄酷似老父亲,一对沉默寡言人”这段歌词联想在一起,这倒不是说班长显老气,而是班长总像一位家长一样对待班里的每一个战士;副班长潘旭新,浙江缙云人。潘班副是个小个子,黝黑脸,高前额,平时爱絮絮叨叨,在班里像个管家婆。是个艰苦朴素的典范,平时班里的缝缝补补、修修钉钉的事都少不了他。除提到的班、排长外,其他连首长也都印象深刻。有声音洪亮的副连长时春阳;温文尔雅的副指导员赵志飞;英姿飒爽的二排长冯军昶;沉默寡言的指挥排长费建华;干净整洁的司务长王会海及连部的文书陈政海、通讯员丛昌华、卫生员陈多新等等。

我和姜新华分别被分配为班里的五、六炮手,即我们双管37高炮的填弹手。清楚地记得被分配的那天晚上,我闷在被窝里哭了,因为那时在我们眼里五、六炮手是个不太荣耀的“角色”,训练时五、六炮手也是最辛苦的活。一、二炮手坐在炮盘两侧上分别掌握着高炮的高低与方向;三、四炮手站在炮盘两侧,分别掌握着高炮的航路与速度;我们五、六炮手站在两侧炮的装填口旁边,操作时先双手拉握把,相当于步枪拉枪栓。这要花些力气,否则握把就拉不动。然后右手将装有五发炮弹的弹夹对准装填口,“嚓”的一声压进炮膛里。一颗炮弹有3.2斤,一个已装满弹的弹夹16斤,炮弹压进膛了,又用拔弹器将弹退出来,如此反复,训练完后,手臂酸痛。班长可能见我长得壮实,分配轻武器时又将一挺班用机枪交给了我,这让我一下子想起了电影《南征北战》里面那个扛机枪的胖子兵,开始,我搬着一挺机枪觉得还蛮神气,后来我苦恼了。因为连队经常会安排在星期天的时间擦枪,每到这个时候,别人的步枪、冲锋枪都擦完收拾好了,待本来干活就不利索的我好不容易擦完已分解了的机枪部件后,还得老半天将机枪组装起来,不用说,只要是遇星期天擦枪,我准会比别人少自由活动半天。记得我们炮二班开始时共有十二人,人员名单为:陈素青、潘旭新、黎财道、朱道品、杨洪跃、马琦、徐永强、夏建忠、梁官塘、龚国安、姜新华、陈德明。在陈素青老班长的带领下,我班在连队里各方面的表现都是响当当的,经常拿到连里的流动红旗。每次争取到的荣誉除班长领导有方外,潘班副也是功不可没的。班副是个很忠厚老实的人,前面说到过他个子不大,但浑身总有使不完的劲。每天早起打扫营区,回来后又将班里的牙缸、水壶、毛巾、碗袋都弄得整整齐齐的,内务总是摸了又摸,整了又整,不把全班的每一床被子弄成个“豆腐块”不罢手,生怕连队里检查时拉了班里的后腿。半夜时,他经常起来疏通炉子、添加煤碳,把个火墙烧的热烘烘的;黎财道是班里的老兵,1977年入伍,安徽南陵人。他中等个,白净脸,走路略有一点八字步。他在班里颇有威望,当熄灯号响了好久还有人在床上叽叽咕咕没完的时候,他只要咳嗽一声,班里立马就安静了。班务会上,他经常带头发言,谁谁哪些地方做得不好他都能及时地给你指出来,并希望今后能够得到改正;朱道品是早我们一年的兵,1979年入伍,上海宝山人。瘦削脸、高鼻梁,薄嘴唇。他性格开朗、随和,人缘不错,每天乐哈哈的爱讲一些笑话。但在训练的时候他可不马虎,在营建施工中也是个好把式,是个砌砖的“大师傅”,我还给他递过灰桶。后来,他成为了我们的二班副;杨洪跃也是1979年的兵,上海宝山人。他的身体单薄、精瘦,脸盘显小,脑门上的头发有一点稀薄,一副老学究的样子。很爱学习,别人在休息的时候他却在一边跟着收音机学日语;马琦,1980年入伍,新疆昌吉人,是个身材高大魁梧;性情耿直豪爽的西北汉子,在褐色的宽阔的脸膛上眼睛、鼻子、嘴唇的线条都很明朗,就像钢笔勾勒出的一张肖像,极富男子气。是班里的文艺骨干,休闲的时候,他爱抱着个吉他边弹边唱,磁性的男中音在悠扬的吉他声伴奏下悦耳动听。2007年我去了一趟新疆,那次与马琦、翟国忠、王昭君、刘宝玉、陈国江、张岩坤、邱云彬等新疆战友相聚的时候,马琦还能像在部队时的声音一样给我们唱了一首《什么也不说》的军歌,他唱得很好听,后来,我还特地学会了这首歌;徐永强,1980年入伍,新疆石河子人。瘦高个,长方脸,厚嘴唇,看着他是一副稚气未脱的样子,但他在施工的劳动中非常能干,很舍得卖力气。就是有一点耍小孩脾气,有一次,不知道什么原因竟没打一声招呼就擅自跑回家去了,还是连首长去他家把他给找回来的,令人哭笑不得的是,他跑回去的目的只是为了找家里的伙伴们玩一下;夏建忠,1980年入伍,湖北蒲圻人。矮个,圆脸,吃苦耐劳,精明能干,独立生活能力很强,第二年直接升任一班长。梁官塘,1980年入伍,湖北蒲圻人。中等个,小眼睛,因听障后调去了炊事班;姜新华,1980年入伍,湖北蒲圻人。小个子,白皮肤。出社会比较早,有点江湖、老道。爱抽莫合烟,平时没事的时候,将班里的《战胜报》报纸撕成长条条夹在本子里,预备着卷莫合烟用。我偶尔也抽两口,但不会卷,都是等他卷好了后向他讨要的。他平时比较懒散,被子总是软不拉几的没整出个形状。别看他这样,可在篮球场上他却显得潇洒、霸气,动作灵活、身手矫捷。那一年,八一队穆铁柱来乌鲁木齐军区参加篮球赛,有派公差去军区的战友说见到了穆铁柱并在澡堂给他搓了背,他听了羡慕不已。除了打篮球,他还有一手好厨艺,每一次他去炊事班帮厨的时候,他就会弄一点大肉(新疆称猪肉为大肉)回来,用从维吾尔族人手里买的跳刀将肉切成肉丝,盛菜盆放在火炉上当锅用。肥肉炼好油后,将切好的肉丝“嗞”的一声倒进盆里翻滚爆炒几下捞起,再煸炒事先准备好了的青椒丝,最后将肉丝与青椒丝一起混炒出锅,味道好极了。因为得到他的真传,退伍后,我在家里会做的第一道菜就是青椒炒肉丝;陈德明,1980年入伍,湖北武汉人。高个,长脸,鼻尖上翘有点像三毛。身上还存有一些城市兵的小毛病,爱干净,衣服、被子叠的很整齐。平时不太愿意讲普通话,好在武汉话还能全国通用,不像我们蒲圻的家乡话别人都听不懂。他家里有海外关系,生活条件较优越,所以家里经常寄一些吃的、用的东西到部队来,有时,他也很哥们地将家里寄来的东西与大家一起分享。连队里为了带好像他这样的城市兵,也花了一些脑筋。由于我们那一批新兵中城镇入伍的较多,如何带好城镇兵成为部队的一个新课题。我连积极探索带好城镇兵的做法,受到团里表扬。下半年,在团里召开的政工会上,我连还介绍了如何带好城镇兵的经验。 

      未完待续!

陆水

作者简介龚国安,男,汉族,一九六一年出生。城市供水人,业余文学爱好者。曾在解放军'某部服役,有新闻报道和杂文见于部队内部报刋。工作之余,也曾动笔,有诗歌、短文散见于《中国建设报》、《中国城镇供水》、《湖北供水报》等。爱好文学、摄影、收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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