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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车 01 文：张淑清 空白 七十年代初，乡里最好的交通工具就是马车。 枣木钉制的马车，泊在那里仿佛一座桥。 那时候谁家有马车，都被人高看几眼。记忆中，张姓家族的二叔，魁梧的身材，他养了三匹马。雪色马是驾辕的，其余两匹是黑马，拉外套的。 二叔的马车成了屯中的一道风景，乡亲们赶集，哪家红白喜事，磨面碾米都离不开他的马车。 元宵节刚过，春寒嶛峭，北风吹雪花还飘扬，二叔的马车开始忙碌，他承揽了生产队大片土地的运粪任务，所谓的粪料，不过是河坝上的黑土，这种淤泥养分充足。二叔和马车昼夜运作，鞭子朝空中一甩:啪啪啪，驾！就开始往地里送黑土了。二叔戴着大狗皮帽子，厚实的棉袄棉裤上扎着蓝布腰带，粗糙有力的大手戴着大手套，马蹄声哒哒，马车在乡间土路摩擦时发出的吱嘎吱嘎声，拽醒了沉寂的屯子。 马车未到，便听见二叔抑扬顿挫，高山流水般的嗓音，在南河湾，唯有赶马车的二叔，能将民歌唱的响亮动人。 犹如二叔啾啾炸响在大地上的长马鞭子，二叔的马车是一个屯子的脸谱。 二叔把马车穿行在南河湾那条大街上，甩几下鞭子，阳光噗啦啦地爆裂声，推开一道道柴门，老少爷们就知道乡里有社戏。 喂了鸡鸭，喝了苞米粥，一个个携儿带女，穿着新锃锃地挤上二叔的马车，二叔坐在车头，一手拢着闸，一手攥着鞭子，嘱咐一句:“坐稳了啊！开路。” 一路上，鸟语花香，风轻云淡。人们叽叽喳喳说着闲话，同二叔唠嗑。直奔乡里，看完社戏，若是赶上天晌，大伙去面馆吃碗面，再坐二叔的马车回来。 二叔不多收乡亲们一分钱，礼尚往来，东家送一筐红皮鸡蛋，西家杀猪请他喝一顿酒。二叔乐此不疲，二叔的马是他的朋友，很多时候，他不肯在马背上落一鞭子，春耕，人马都累。夜里，二叔泡好的豆子，喂一瓢给三匹马。午后，日影悠悠，二叔用一只木梳给马儿梳理鬃毛，他常常与马儿说话。 二叔和南河湾的人扎堆时，说的最多的是他的马，二叔身上的马粪味，怎么洗也洗不掉。他嘿嘿笑着说:“马是我的兄弟，没有马粪味就不是我张大奎了。” 二叔闲不下来，二叔的马车自然也是闲不下。 六一到了，儿童节前后乡里开联欢会。生产队派二叔的马车来。孩子们爬上马车，前座板，后座板，车中间挤满了笑容可鞠的孩子们，这个时代，能坐马车是多么幸福的一件事情。 伴随着马儿哒哒欢快的脚步声，马车掠过了一片片绿油油的庄稼地，风轻轻地吹，野花的芬芳徜徉天地间。喜鹊在大杨树上欢快地唱着，引起了孩子的兴趣。大家也和着鸟儿应和。一曲《让我们荡起双桨》，惊得鸟儿四下飞去。二叔一扬马鞭，马儿扬起蹄子跑的越发快了。 秋天是收获的季节。黄橙橙的玉米棒子，散落在地上，象一堆堆金子。火红的高粱沉甸旬的，被捆得整整齐齐。收割后的大豆籽粒饱满，一铺子一铺子散落在地上。这季节，二叔和屯子里有骡马车的人家最累了，他们一车车将庄稼拉到生产队的场院。 南河湾的土道上壮观无比！二叔的马车是龙头，走在队伍前面。拉着各种粮食的马车一辆接一辆。小道上不时的扬起满天的黄尘。车老板们的呦喝声，马儿奔跑声，风儿的呼啸声，构成了一幅绝美的秋收图。 冬天，农闲。南河湾的人家分了红，到了办喜事的高峰期。 新娘要娘家人头一天送到婆家，我们这称嫁姑娘。 嫁姑娘必须用到马车。二叔的马车依旧打头阵，嫁姑娘有很多讲究，马车数得是双数的，每辆车的骡马数必须是单数三匹。一般骡马大都是红色的，黑色的次之，白色的绝对不用。马鞍上披上红布，马鞭上系上红缨。车舺板内铺上被子，被子上也铺上红布。二叔的雪马却破例，它是南河湾公认的种马，有着草原马群的雄风，鬃毛雪色，体格健壮，站在马堆中有鹤立鸡群的优势，所以，嫁姑娘的人家一定点雪马的场。 结婚的前一天就送姑娘了，帮忙的人们把置办好的四大件，四铺四盖，四个包气气派派地搬到马车上。各位亲属又按辈份亲疏依次坐到马车上，当然，第一辆马车正中间肯定是新娘了。随着车老板一些高亢欢喜的呦喝：驾——再配以长鞭一甩：啪——的一声，送亲的队伍浩浩荡荡地出发了。惹出一村老少站满一胡同，来看热闹。车老板，很有实惠可捞，他既能免费吃上两顿酒席，又收到三到五元的赏钱，这钱在当时不是小数目。 如今，农村土路己经没有了，取而代之的是宽阔的柏油路。骡马也没人养了，张家二叔几年前含泪卖了三匹马，挑了马车，女婿为他开回来一辆翻耕机。杨柳发芽时，二叔突突突开着翻耕机在南河湾的几百亩责任田里深翻土地，闻着泥土的清香，二叔再看看身边不会说话的铁牛，不由地摇摇头，叹息了声，这叹息像一把锤子，敲开了南河湾人对马车远去的记忆。 作者简介 空白 作者简介：张淑清，网名红叶，女，1974年出生，辽宁大连市人。作品见诸《海燕》《散文百家》《北方新报》《农村新报》《滁州日报》《皖南晨报》《三江都市报》《劳动午报》《检察日报》等。《开花的土地》《月是故乡明》分获庄河电视台散文大赛一等奖和三等奖。长篇小说《山路蜿蜒》刊《当代文学·海外版》第十七期。在江山文学网等多家网站任过主编、社长等职务。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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