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 牛朱振洲 1. 上午，暖暖的太阳爬上了半空，牛健牵着他的那头脚有点跛的牛在村里的公路上慢慢地走，牛是条老水牛，老到牙齿掉得差不多了，路边的草都难已啃断;它的眼睛也不行了，老是有黄黄的眼屎堆积在眼角上，既使牛健每天傍晚帮它清理掉，可到第二天又会有。它的皮肤干皱，皮肤上的毛也掉得稀稀疏疏的，有一根冒一根的。 牛健也老了，七十八了。口中的牙齿掉得差不多了，蔬菜都不能炒着吃，要放水煮，煮烂了，放到口中，瘪瘪，才能顺利进入咽喉;他的眼睛也不好使了，经常朦朦胧胧的，以至经常看不清人，有时连自己的儿子和儿媳都看不清，认不明;他那高高大大的身子，粗壮的骨骼上的肌肉和皮肤都松弛了下来，头上顶一头稀疏花白而粗硬的头发，整个人有如一棵佝偻着的苍老的松树。 菜地里，邻居张菊爹大声问:“健爹，你这牛今天看样子精神好点，你将它身上擦干净了。” 牛健也大声说:“早上我就帮它洗得干干净净了，它太老了，今天就要将它电掉，可怜的牛，多活一天多受一天的罪。” 两个老人年纪差不多大，耳朵都有些背了，讲起话来都以为对方听不到，所以声音像喊。 张菊爹又说:“你有些舍不得吧!” 牛健重重地叹了一口苍老的气，声音低了些，说:“我养了它整整二十五年了，真是舍不得它死，可它只有这么多的命，现在只吃得一点点嫩草进肚了，还不如早点让它去了。” 张菊爹的情绪像是被传染了一样，也叹了一口苍老的气，抬起手来用衣袖擦了擦额头上的汗，说:“这牛命好，老了有人陪，有人照顾，还可以得到安乐死!我都没它的命好!” 牛健深有同感地说:“我也没它的命好!” 2、以前耕田还需要牛，耕田的牛一般就两种，一种水牛，一种黄牛，水牛身体健壮，肌肉发达，头上一对弯成几乎大半圆的威武的角，牛角根部又粗又扁，愈往角尖越细越尖。黄牛的角不弯也不长，性情温顺，没水牛那么大的力。 牛健的爹是耕田的好手，犁田，耙田，平田样祥行，并且又快又好，凡是耕田的好手，都养水牛，因为水牛经得累，农村里“双抢”时，只要在空闲时让它们吃饱嫩草，有条件的在傍晚喂两个鸡蛋外加二两谷酒，这样水牛从早到晚它都能在田里干得欢。 牛健的爹就养过水牛，也喜欢水牛，连儿子的名字都叫牛健，希望他像牛一样健康。 后来牛健接了父亲的耕田手艺，当然也养水牛，他认为人只要吃饭，就要种田，就要用牛，自己和牛就有事做，不会失业，等于捧了个“金边饭碗”。 二十五年前牛健养了三头水牛，一头公的二头母的。母牛下了崽，牛健便养着，他认为养牛是一本万利的事，只要人有力气，勤快，每天刈草给它们吃，它们便能长得剽肥体壮，耕起田来走得风快。牛健确实像牛一样健康，也像牛一样强壮有力，还像牛一样勤劳，他养的牛一度达到了十头之多。牛健在那一带因会耕田和牛多牛好而闻名乡里，十里八村的农人们都来租或买他的耕牛，他自己每年也承包三、四十亩水田的耕作，他耕田用的牛便是现在这头老牛，当然那时老牛还很年轻，很强壮。 牛健很辛苦，但生意红火，所以他累但快乐!在他的庇护下，他的两个儿子都快快乐乐长大，顺顺利利结婚生子，然后去城里谋他们的幸福。 3、然而，虽然人都要吃饭，农人都要生产稻米，但是不需要牛耕田了，人们慢慢地用上了机械化，一部拖拉机，后面拖上一排犁头，便是犁田机;拖上一排弯刀，便是碎土机。一台拖拉机的效率比十头牛还高，这样牛便要退出耕田的历史舞台了。 六十出头的牛健眼见着自己的“金边饭碗”变成了“泥巴饭碗”，再没人租或买他的大水牛，每天他牵着他的几头大水牛去放牧，后面还跟着一头或两头撒着欢的牛崽，这时他的情绪是无比的惆怅与失落，它们每天要吃，但没事做，牛健也没有收入，那个滋味是无以言表的。 幸好牛健的两个儿子头脑灵活，他们俩兄弟看上了父亲的牛，兄弟俩在城市里一个好档口开了个以牛肉为主题菜的餐馆。这样牛健养的牛又有了去处，只是那些牛改变了用途，由耕牛变成了肉牛。又由于水牛肉比黄牛肉粗糙，牛健便慢慢将水牛品种换成了肉质细嫩的黄牛。但有一条水牛他没让儿子们牵走，那就是现在这条老水牛，因为这条水牛不但是他家的财神爷，也是黄牛们的保护者，甚至是他们家的守护神，因为它救过他老伴及孙子一命。 4、那一年，老水牛还只五岁，正值年轻力壮，梨起田来飞快，加上它不像一般的水牛脾气暴躁，它对它主人一家天生有着黄牛一般的温顺脾气，在所有的牛中牛健特别喜欢它，其它的牛都出卖或出租，唯独它一直是他的搭裆。 有一天傍晚，牛健犁了一天田，回家后他感觉很累，便将水牛放在屋前的塘基上，让它啃草，自己进屋洗澡后便躺下休息。他老伴拿了他那身湿漉漉粘满了泥巴的衣服去塘里洗，她的五岁多的孙子也跟在她后面一起到了塘边。塘边有一块长青石板搭到了塘中，老伴在上青石板时嘱咐孙子:“乖，就站在塘基上，奶奶下去洗衣服，千万别下来。” 孙子答应着，便站在青石板上面的塘基上。 老伴从塘基上下到青石板上，将衣服在清清的塘水中荡了几荡，再拿到青石板上揉搓，衣服中立刻有黄色的泥水被揉了出来。刚搓洗了几下，突然听到身后“扑通”一声响，她慌忙回头看时，看到孙子跌进了池塘，由于他的手在水中拼命挣扎，身子竟向塘中间去了。老伴吓得惊慌地大叫了一声“救命!”后，也没多想，自己跳下了水去救孙子，可是她根本没下过塘，更不会游泳，她跳下去后，虽然抓住了孙子，但很快她挣扎了几下，喝了几口水后便开始往下沉，眼见着孙奶俩的性命危在旦夕。 然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老伴感到身子被什么顶出了水面，她那只乱扑着水的手也抓住了一样硬硬的东西。出了水面，惊魂末定的她向孙子看去时，惊奇地看到孙子坐在了那水牛的两角之间，她的手抓住的是水牛的一只角尖。原来是水牛跳下塘救了奶奶和孙子。 后来，牛健俩口子决定将这条牛养到自然死亡。就是后来水牛没田耕了，其它的水牛都被儿子牵去宰了，变成了牛肉而进了食客们的肚，俩口子还是一如继往地养着它，从没另眼看待过它。 5、经过几年的更换品种，牛健慢慢地将水牛更换成了黄牛，黄牛性情温顺老实，陌生人去牵它它也会跟着走，不会反抗。这样他那条水牛自然而然地成了黄牛的领导者和保护者，放牧时只要它在，陌生人是不敢靠近黄牛们的。 有一年，乡里忽然出现了一帮盗牛贼，当时养牛的人养得不多，都是一条二条地养，由于没有谁的牛被人偷过，所以牛都是养在很简单的牛棚里，甚至连门都没有，又由于牛棚里臭气难闻，所以大都建在距住房有一小段距离的地方，这样盗牛贼很容易得手。盗牛贼偷了牛连夜便宰了，并将牛肉上了早市，所有的线索证据都消失得干干净净，公安在短时间内是难以破案的。然而天网恢恢疏而不漏，有几个盗牛贼栽倒在牛健的那条神奇的水牛角下。 那是一个冬日的夜晚，睡着的牛健突然被水牛的叫声惊醒了，开始还没太在意，可是那叫声越来越急促，一声比一声高吭而愤怒，牛健是能从水牛的叫声中听出它的情绪的，于是他猛地叫了声：“不好!只怕有贼!”，这段时间他对盗牛贼偷牛的事略有耳闻。他跳下床，连衣服都没来得急穿便急匆匆地拿起床头柜上的应急灯出了门。 出门后，牛健经过牛棚时，只用灯照了一下，他发现门已经打开了，他也没过去看，因为水牛在几十米远的地方叫唤，他便径直向那里冲过去，口里一边大声地对着左邻右舍喊:“抓贼!抓贼!”。话音刚落，他又猛听得那边传来“咣当”的巨响。 牛健冲到水牛那里看时，他惊讶地看到水牛边上侧翻了一辆三轮车，三轮车的栏杆上还拴着一条黄牛，三轮车驾驶室里有两个人重叠着侧倒在地上，歪着的三轮车龙头叉在身上使他们一时半刻翻不了身。 接着来了许多村民，大家一起将两个盗牛贼从三轮车驾驶室弄出来，并控制住了，牛健报了派出所，在等警察的时候，他和村民们从盗牛贼那惊魂末定的口中知道了水牛的勇敢事迹。 原来，两偷牛贼在白天踩点好了牛健的牛棚后，晚上开着他们那辆改装了拖箱的三轮车来了，为了不搞出大响动，他们将三轮车停在山角拐弯的地方，两人再到牛棚来，并很轻易地进入了牛棚里。其中一个盗贼牵了一头黄牛出来后，另一个看到了又大又壮的水牛，他很兴奋，觉得这头水牛的肉多，顶得过两头黄牛的肉，他便解了拴在栏杆上的牛绳，跟着黄牛后面出来了。 前头那个偷牛贼牵着黄牛上三轮车时，由于三轮车货箱距地面有一尺多高，那条黄牛任贼扯着僵绳往上拽，它就是不上去，牵水牛的贼从衣服里拿出根电棒来，在黄牛屁股上一戳，黄牛一个激灵，“昂”地叫一声，抬腿向车上一冲，便进去了，贼将绳子绑在车厢栏杆上。然后两贼又想如法泡制对付水牛，可是这时的水牛像是醒悟过来了一样，突然低头向前面牵它的贼顶过去，贼被它顶得倒退几步，伸手一捞，捞住了车上的那条黄牛的角才没摔倒。水牛后面的贼见状连忙用电棒去戳它的屁股，牛被电了一下后，大声地“昂昂”叫着，一边愤怒地转身向贼顶去，贼见状吓得躲到车子边上，水牛不想放过他，它继续追着贼绕了车子两个圈才停下来，这一停，两贼迅速钻入驾驶室，准备发车逃跑，他们发现牛健晃着灯光追了过来。可是车子刚发动，两贼便感到车子的一边被掀起来了，很快便“咣”地一声侧翻了过去，驾车的贼一下子便叠压到坐在旁边的贼身上。 原来是那条水牛用角将三轮车的一侧掀起来，随着车上的黄牛滑到另一侧，三轮车很容易便侧翻了。 后来警察从抓着的两贼口中挖出了一个盗牛团伙，并一一抓捕归案，这股盗牛风潮才平息了下来。 6、时光匆匆，牛健老了，水牛也老了。牛健的老伴三年前去世了，孙辈们也早跟随父母在城里或上学或工作去了，牛健还想多养几头牛，无奈年纪大了，加上以前长期在泥水中活动而得了风湿性关节炎，腿脚愈来愈不好使，儿子们在牵走了最后一条黄牛后坚决不要老父再养。这祥牛健便只剩下这头老水牛了。 牛健每天要和老水牛呆在一起半天，经常帮它擦洗身子，天气好便牵它出去蹓跶，吃草。有一天牛健感冒了，他将老牛牵到池塘边打水帮它洗澡，弯腰拿刷子时感到头一昏栽倒在地上，幸好邻居张菊爹发现了。后来张菊爹打电话给牛健的儿子告诉了他父亲病了还要侍候老牛的事，儿子儿媳便一致要求父亲将牛处理，然后搬进城去住，可是倔强的牛健硬是不肯，他说去城里一是住不习惯，二是舍不下老牛，非要兑现养它到自然死的诺言。晚辈们虽然对老人的做法颇有怨言，因为有闲人议论他们对父亲不好，让他一个人在家，还要侍候老牛等等闲言碎语，但终究拗不过老人，也只好由他了。 有一天，牛健擦洗了老牛准备好草料后，忽然想去儿子的牛肉馆看看，便去了。到店时已是中餐时候，馆里食客不多，看来生意清淡，大儿媳在收银台签单时，突然闻到一股浓烈的牛尿臊味，她惊讶地抬头一看，看到公公站到了柜台外，那臊味是他身上发出来的。她连忙走出柜台颇为不快地对他说:“爹，你赶快去后面，你这一身牛臊味，客人们都会被薰跑去，生意本身就不好!” 帮老牛擦洗后，牛健也没换衣便直接来了，浑身确有一股牛臊味，可是牛健抬起衣袖闻了闻，说:“哪有臊味?”他自己是闻不到的。 儿媳变了脸色，说:“这么臭，还说不臭，走走，你出去，讲了要你将牛杀了又不肯，比牛还犟!” 牛健听了，心里一阵难受，默不作声地一瘸一拐出了馆，仍然回家了。 晚上儿子儿媳打电话来向牛健道歉，说是不该赶他走。 牛健是真老了，.他将白天里发生的事差不多忘记了，他竟在电话中说:“好像没赶我走，什么事赶我走?” 儿子听了一阵心酸，说:“爸，过几天我来处理了那条老牛，它也老了，你也老了，别侍候它了。” 没想到牛健对着话筒吼:“那你先处理了我!”然后挂了电话。 7、又过了年把，老牛的眼睛差不多看不清东西，脚也痛起来，站起都困难了，眼见着它的状况一天不如一天。 张菊爹便对牛健说:“健爹，这牛没多少日子了，你将它处理了，这个样子看着都难受。” 牛健沉默着，他摸了摸老牛的头，好久才叹了口气说:“真舍不得它!二十五年了呢!” 张菊爹说:“我们都快要死了，何况它，它多活一天就多受一天磨，还是让它早走几天，少受些苦。” 晚上，牛健便打电话给儿子，要他回来处理老牛，并强调用电电，然后将它埋掉。儿子高兴地满口答应。 于是第二天牛健起了个大早，去牛栏将老牛牵出去，在塘基上帮它细细地擦干净身子，然后取了几个鸡蛋和一瓶谷酒来，他将一头窄的半边竹筒插入没牙的老牛嘴中，然后将鸡蛋打烂放入竹筒里让它滑入老牛口中，老牛艰难地吞咽了下去，当喂酒时，老牛一度呛得剧烈咳嗽，牛健才暂时放弃喂它。然后又牵了它去慢慢走了一会儿。 只到儿子回来，牛健才牵着老牛回去，重新将那瓶酒喂给老牛吃，老牛醉了，很快便躺到地上睡了。他对儿子说:“你用电电死它，塘那边小山上挖好了洞，你就将它埋在那里。” 儿子点头后，牛健便擦了擦眼睛，然后离开了家，到他老妹家去了。 8、过了两天，牛健到老牛的坟边默默地站了很久。然后他回去洗了澡，换了干净的衣服，去了儿子的牛肉馆。 进了牛肉馆时，仍然是中餐时分，这天牛肉馆中食客如云，生意火爆，热闹非凡。 可是老人牛健刚踏入馆中，他便闻到了老牛的气味，他吸了吸鼻子，循着那气味他到了后厨，后厨有一个大冰柜，老牛的气味就是那里面发出来的，于是他拉开冰柜门，赫然看到两大块牛肉挂在里面，那分明是老牛的肉…。 作者简介 朱振洲，长沙雷锋镇真人桥村，喜欢文学，发表过小说。 网络手机交流电子名片 排好版的资格证正反两面 制作好的资格证（名片） 乡土作家 李燕京 乡土作家 朱玉华 乡土文学社信息公告 入会手续 提出申请－填写邮寄表格－交纳会费－办理会员证。普通会费：首次入会200元，以后每年100元。（取消终身会费，已经办理终身会费和金卡以上会员依然有效）。 乡土作家、乡土诗人资格申办 编辑部综合作者发表作品及在社会上产生的影响，每月定期发布符合申请条件者名单，乡土文学创作研究会审核通过。作者提供照片一张，10字左右人生格言一句，手机和微信号，通信地址，职称职务等名片信息资料，工本费300元，办理加盖钢印的乡土作家、乡土诗人资格证。 出版《乡土文学丛书》系列丛书 光明出版社，香港书号。体裁：长篇小说，中短篇小说集，诗歌集，散文集，综合文集。费用4000元，大32开，128页，作者200本书，其余由文学社销售。超过页码多，另行加价。丛书号，团结出版社：费用2万元左右。常规出版。文学社推荐，出版社纳入出版选题计划，全国新华书店发行销售。 投稿用稿规定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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