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享

灯火阑珊看鲁迅

 大地菲芳 2020-08-24

2018年10月18日  总246期


 灯火阑珊看鲁迅

——写在鲁迅逝世82周年之际

刘蔚青

曾经,中学校园里流传着三句很时髦的话:一怕文言文,二怕写作文,三怕周树人。害怕文言文和害怕写作文,做过学生的大体都理解。可是,害怕周树人是个什么梗呢?大概是因为中学里接触到的先生的文章非怒即骂,对病态的中国鲜有赞扬不是“红肿之处,艳若桃李,溃烂之时,美若乳酪”的;对某些中国人的卑劣、自私、狭隘、保守、愚昧等丑陋的秉习也揭露无遗,一丝不挂,毫不留情。宁愿被人误解为精神病人,也要挥戈舞戟,战斗到底,救时人且儆后人。坚韧如战士,敏锐如苍狼。加上中学里用来教学的鲁迅的文章,老师们总是摁着孩子死命念,然后照着教案之本,写作背景、段落、中心思想的去宣科,并且翻来覆去的总捡那几篇沉痛激愤之作,去解析,去评论,诸如“忍看朋辈成新鬼,怒向刀丛觅小诗”,诸如他向来是不惮以最坏的恶意来推断中国人的,“中国自古以来,仅有暂时做稳了奴隶的时代和想做奴隶而不得的时代”,宣称“要不遗余力的痛打落水狗”,有人甚至挖出先生的遗嘱,里面说,欧洲人临死都原谅自己的怨敌,先生说,“我的怨敌可谓多矣!倘有新式的人问起我,我想了想,决定说,让他们怨恨去!我一个都不宽恕!”还指出,先生写到“我横竖睡不着,仔细看了半夜,才从字缝里看出字来,满本都写着两个字:“吃人”。这些东西本来是先生思想中的精华,浓缩着先生对中国历史的思索和对社会民生的观察,对人性的深刻解剖。无论在文学史还是在思想史上,都有着划时代的意义。可是,浓缩精华的思想总是坚硬的,需要时光和阅历慢慢地融化,然后才会被人吸收。对于中学生而言,这确乎有些过于苛刻、过于勉强了。于是,有些人从字里行间里读出了先生的“阴冷”,秉性的“苛毒”。还有一些学生也通过断章取义对先生敬而远之。

“文坛刀客”韩石山曾经写过《少不读鲁迅,老不读胡适》一书,有不少人跟风解读,多数以为先生的文章冷涩精悍,能以寸铁杀人,常常一刀见血,其中刻薄的用语,苍凉的情感,独到的语言风格,常人倾其全力也难与之比肩,加上年少时,正是“少年不识愁滋味,爱上层楼,爱上层楼,为赋新词强说愁”的年纪,一不小心就会成为头上长角,浑身长刺的愤青,所以解读者认为,先生的文章更适合到年老的时候细细品味。




但是,鲁迅先生实在是有许多绝妙的文章,适合每一个人去读的。

品读 《祝福》、《药》,一群麻木的看客会杵在我们面前,先生出离愤怒,满腹赤肠也毕现其间。

《友邦惊诧论》一石三鸟,使得恶势力无处遁形。即使到了今天,不怀好意的所谓“友邦”看了,也会胆颤心惊。

《无花的蔷薇之二》、《死地》、《记念刘和珍君》,刀枪掷向当局,浩然正气令当局胆寒,先生因此被教育部免了职。免职不可怕,笔墨仍为枪。

《故乡》、《一件小事》底层民众又时常闯入我们的视野。他们麻木、愚昧,间或有可贵的品质。读来仿佛就在眼前,又恍若就在今天。这类文章,文字里跳跃的是先生“哀其不幸”的悲悯,跳跃的是先生对劳苦大众的宽厚仁德之心。

《拿来主义》“运用脑髓,放出眼光,自己来拿!没有拿来的,人不能自成为新人,……文艺不能自成为新文艺。”其远见卓识,至今影响着世人,且兀自放着炫目的光。

《阿Q正传》《丧家的资本家的乏走狗》等抨击时政、挑战强权的思想,炉火纯青、登峰造极的语言艺术,令多少人叹为观止。

《二十四孝图》、《五猖会》、《风筝》、《狂人日记》均写出了对儿童教育的思考,其中《狂人日记》甚至发出了泣血椎心的呼喊“救救孩子!”急切希望给孩子一个自由的空间,切莫催熟一个又一个儿童。先生的童年视角和启蒙呐喊,影响着一代又一代人,对当今乃至整个21世纪的儿童教育仍有着重要的启迪意义。

仔细鉴赏先生的文章,不难看出,先生是犀利的,同时也是敦厚的,愤怒着也睿智着,批判着,也狡黠着。不唯如此,先生还懂得文章的游戏性,懂得如何在字里行间嵌入幽默。于幽默中写尽世间百态。可是,我们通常只看到先生的冷酷犀利,只看到先生的不苟言笑,却看不到文字里隐藏的先生的得意。看这些文章:《二心集》、《而已集》、《南腔北调集》、《准风月谈》,字面就比较好玩,比较博人眼球,未看文章,题目就已经攫住了好多人的心。至于《论他妈的》、《一思而行》、《人心很古》,更是别出心裁,一反常态,题目里就像有声色犬马,更像有一根无形的小绳,牵引着人往文章深处挤去,不读不快。有时候我就想,先生写这题目的时候,想必一定会在私底下嗤嗤的笑吧。

先生的调皮,骨子里的幽默时时可于文章中寻得踪影。生活中的先生也时有糗事,在厦门读书时,一次在相思树下思念许广平,一头不识相的猪跑来啃相思树叶,先生撸起袖子就跟猪搏斗。一个老师问他为何与猪打架,他说,“老兄,我不能告诉你。”50岁的时候,曾经一路转着圈,踏着华尔兹舞步入座吃饭,逗引的满桌人哈哈大笑。夏日的深夜,喜靠窗写作,偶尔看到有人溜到自己楼下的墙角里小便,就用橡皮筋和纸团做成了弹弓,弹在那人的屁股上。先生的憨态可掬至今让人捧腹。




鲁迅先生就是一个矛盾体。孤单着,幽默着。精神结构充满了悖论,表达与缄默,希望和绝望,生与死,爱与憎,求真与孤独的悖论交替在他的文章里显现,他的嬉笑怒骂冷嘲热讽让一些人如坐针毡,是因为先生笔下的人物总能让一些人找到现实中的自己,他们对号入座,害怕灵魂被触摸,被拯救,会夜夜惊恐。在这些人心中,鲁迅先生的背影也渐行渐远。

非但这些人,透视所有人的内心,扪心自问,我们会不会兴致勃勃的围观“老人倒地”?会不会用手机自顾拍着“飞身坠崖”的“精彩瞬间”,故事着别人的故事?会不会做“颈项都伸的很长,仿佛许多鸭,被无形的手捏住了似的,向上提着”这样的看客?

我们会不会做复活的孔乙己,“窃书不为偷书”,凭着剽窃他人的文章,或者在网络上窃文,晋升为教授、学者?会不会披着专家的外衣,“看到所有的富人都驯良,看到所有的穷人都狂吠”,做外国人狂宰中国的走狗?会不会一边加入外国国籍,一边钻进中国爱国大片里,上演忧国忧民的仁人志士?

会不会外出旅游,一边哽咽着颂扬祖国母亲,一边往象征着中华文明的青铜大鼎里撒尿?

会不会去天安门,一边见证升国旗的伟大时刻,一边听任孩子随地大小便,还喜滋滋的发朋友圈?

会不会一边游览祖国的大好河山,赞叹江山如此之美,一边却在珍贵的丹霞地貌留下可耻的脚印?

其实,鲁迅先生早给出了答案。他老人家的文章就是最清晰的照妖镜,就是最好的清醒剂。当今社会,普通人自不必投枪和匕首。但是真的猛士,诸如崔永元等,将会奋然而前行。

如今,先生逝世已经82周年了。几十年来,赞美先生的声音从来就没有间断过。一代伟人毛泽东,周恩来都给与先生至高无上的评价。法捷耶夫也说,“鲁迅是真正的中国作家,正因为如此,他才给世界文学贡献了许多民族形式的、不可模仿的作品”。

叶圣陶说,“与其说鲁迅先生的精神不死,不如说鲁迅先生的精神正在发芽滋长,播散到大众的心里”。

今天,先生的书业已淡出了中学语文课本,这有什么关系!先生的风骨早已刻入了我们的灵魂。


作者自述

刘蔚青,女,1965年9月生。河南大学汉语言文字学专业本科毕业。

高中教师。做过企业培训,企业高管。现赋闲在家。


 编辑部声明

    转藏 分享 献花(0

    0条评论

    发表

    请遵守用户 评论公约

    类似文章 更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