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盯梢

我一个人，走在萨尔图的大街上，街上人来人往，熙熙攘攘好热闹，春天虽至，风中仍藏着丝丝缕缕的冷峭，这让我的呼吸变得不那么畅快，可能是要感冒了吧。

我正写着一部谍战小说《盯梢》，用女朋友小蝶的话说，我是一个活在小说里的人。所以，我非常敏感地意识到，我可能被人盯梢了。而且，那个监视我的人，肯定是个高手。这让我心里生出一些小庆幸，有多少人，想得到别人的关注，谁又有空儿搭理你呢？

刚才，就在聚福楼的门口，我的朋友二丫与我擦肩而过，居然装作不认识，昂着脖子过去了，全然没把我放在眼里。我很生气，好你个狗眼看人低的东西，忘了住一个宿舍时，你偷挤我牙膏了？于是，我特别卑鄙地盼他倒点儿霉，比如出次车祸或炒个股票什么的。有那么片刻，我也反省，觉得自己也挺不是人的，就不能见人好么？

甭看二丫现在无限风光，原来和我一样，同在一个井队抬油管，因为他长得好看，我们都叫他假丫头。哪知道，这两年小鲜肉大行其道，二丫觉得机会来了，改行唱歌，后来去北京混了一圈儿，再之后又参加了几个全国知名的选秀节目，人一下就火了，成了炙手可热的歌星。走到哪儿，身边总会围着一群粉丝或狗仔，一路跟拍，雅的，不雅的，由着人往网上传。然后再策划一场口水大战，甚至扬言要对簿公堂。通过一系列炒作，二丫安享着知名度带来的种种好处，豪宅、名车和漂亮女朋友，啥都不缺，真是让人垂涎三尺啊。

其实，我也是个不甘心平庸的人，我写小说或散文，偶尔也能挣百十元钱的稿费。因为没有名气，不能像莫言那样天天吃饺子，我写的东西，大多会成为垃圾，无人问津，这直接导致我的生活很困顿。所以，我尤其眼红那些有人追捧的明星，拉泡屎都会有人报道一下颜色，多好，与我们这些个末流写手相比，强得不是天上地下的差距。不论什么事，配合很重要，不可得了便宜还卖乖，有人肯上赶子拍你，偷着乐去吧，没人理你就好么？所谓脾气，其实都是惯出来的毛病，甭有点儿小名就不知道自己是谁了。

我突然间想明白了，人家不理你，是因为你没有让人利用的价值。时过境迁，物是人非，皆缘自距离使然，实在真的没有什么好抱怨。你走你的阳光道，我过我的独木桥，各安天命罢。

我默默往家走着，隐约感觉那个人仍在暗处盯着我，而且极有耐心，亦步亦趋。他隐蔽得恰到好处，我真替他惋惜，白瞎这块当特务的料了。

行色匆忙的街头，人头攒动，每一个人，都背着一个故事，或正在发生着故事，而我，就是将这些故事收集起来的人，着重强调一下，我是一名作家，这一点很重要。我的小说还差着一个结尾，如果，谁觉得我是走上大街来寻找素材那就大错特错了。

这样一来，我就不会为盯梢二丫而感觉愧疚，作家都是要体验生活的嘛。更重要的一点，我收了人家的钱，今天晚上，我就要给《娱乐无边》杜主编交一篇关于二丫的稿子，我只有吃饱了，才能接着写我的《盯梢》。

当我再一次走近聚福楼的时候，人流中，一个熟悉的身影，渐渐地在我眼前清晰起来。

“小蝶，你怎么找到这儿来了？”我兴奋地招着手。

如果说，我还能有一丝慰藉的话，那就是小蝶了，这么多年，她一直对我不离不弃。是她，给了我勇气和力量，让我始终不渝地相信未来。

我不止一次地问过小蝶：“如果再给你一次机会，你还会选择我么？”

“当然。”小蝶每次都是同样的答案。

小蝶似乎并没有看见我，而是一转身，轻盈地走进了聚福楼。

小蝶是来与二丫见面么？

我在原地站成了雕塑。

是的，我宁可相信这仅仅只是一个巧合。当年，二丫的确是成了她的前男友之后，去的北京，又能证明什么？如果小蝶真的要离开我，根本没必要等到现在。何况，我拿什么奉献给你，我的爱人……

目前，唯一要做的，是在完成我的小说之前，先写一篇《二丫夜店遇旧好，鸳梦重温》。

“呸。”我莫名其妙地啐了一口。

“站住，我盯你好久了，随地吐痰，罚款！”

那个盯梢的老大娘，一下子跳到我的面前……

　　作者简介：朱羊，原名朱国军，供职于大庆油田井下作业分公司，黑龙江省作家协会成员。作品散见于《小说界》、《短篇小说》、《百花园》、《金山》、《小说月刊》、《天池小小说》、《华文小小说》、《小小说大世界》、《岁月》、《石油文学》等报刊杂志，曾出版小说散文集《一杯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