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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梅轩夜读】读傅月庵《一心惟尔——生涯散蠹鱼笔记》之一

 梅轩画舫 2020-08-26

一心惟尔——生涯散蠹鱼笔记

傅月庵著

九州出版社

2019年1月第1版第1次印刷

311页

58元

1、彼时,传记文学出版社的《胡适杂忆》、《***》刚出版,轰动一时,我也赶流行找了一读。视野所限,看不出《***》的门道,只觉得批注比内文还好看;至于原本是篇短序,没想到竟写成一本书的《胡适杂忆》,更是完全吸引住了我。唐德刚先生口无遮拦,妙趣横生的盛气笔法,将此前已被我供在内心神龛里的胡适,一下子打落神座,成了个有血有肉的凡人,直叫人钦佩不已,干脆认定:这人本领胜过李敖,《胡适评传》没这么好看!

2、唐先生(德刚)提到他也很欣赏李敖,来台湾时,还特别去朝拜了这个“台北一景”,两人聊得愉快极了。李敖既聪明又用功,真是不世出的史才。接着话锋一转,直言告诫:因为是不世出,所以不可学,“生不得五鼎食,死当五鼎烹”是很悲惨的。唐先生这句话我琢磨了很久,只知道他是爱护我的,却不很清楚“悲惨”的意思。直到后来卷入党外运动,碰到了一些挫折,乃至八九年夏天之后,方才渐渐明白了。......有时翻书看到鲁迅或胡适那一辈五四人物对于青年人的珍惜与爱护,我总会想到唐先生,也会想到胡适夫人江冬秀的那句话:“唐德刚是胡老师最好的学生。”(《世缘》,013)

3、我亦曾一访柏扬

那是一九八九年的某个夏天午后,北国的激烈喧嚣正让整座岛屿惊诧沸腾不已。我到所居盆地南方山丘的一个宁静社区,与少年时代的偶像柏杨先生初次见了面。

我是一九六0年出生的。我们这一代的人,整个成长岁月,从惨绿道绚烂的青春,其实完全被暗中控制住了。透过教育系统、大众传播媒体,乃至被白色恐怖吓坏了的父母,小学、中学不用说,循规蹈距,读的是“好学生”,听的是“正声儿童”,看的是“英烈千秋”,父母成天耳提面命:要听老师的话,少惹是生非!初中二年级,学校发下一个牛皮纸袋,要大家填写里面的个人资料。我那位教英文的年轻导师,语焉不详地慎重告诫我们:“要想清楚,不要乱填,这东西会跟着你们一辈子的。”懵懵懂懂的少年知道些什么,还是如实登记了。

我没读过高中,读的是五年制的专科,专攻土木,大大读错了,微积分、流体力学什么的,怎么也读不下去。成天在学校附近的光华商场——当时台湾最大的旧书集散地——晃荡淘书,什么都想读,最后就碰到了柏杨跟李敖。六0年代出生的我们,若还有些桀骜不驯,若还懂得一些反抗,“天纵英明”的柏老跟“文化太保”李敖居功厥伟。我们开始想看世界时,这二位早已看不到青天,都被关在牢笼里了。他们的思想却以“禁书”形式在地下流窜着,启蒙了多少年轻人。

读李敖,让我们偶尔敢跟“老人”呛声要求接棒,敢不以“天地君亲师”为然;读柏杨,让我们知道“三作牌”警察“作之君作之师作之父”的可恶、“***”的可怕、“臭鞋大阵”的可鄙。一本《鬼话连篇集》辛辣讽刺了中国历代帝王诞生异象,看了我们大乐之余,居然也敢质疑那位从小看小鱼逆水而游就体悟出“努力向上”道理的伟人的一生了。李敖学历史出身,老爱引经据典,文字咄咄逼人,读来有时难免犀利难挨。柏杨写小说、写专栏,人情练达,寓褒贬于嬉笑怒骂,读来笑中有泪。就连其困厄的根源,刊登“大力水手”漫画,被罗织成“讽刺国家元首”,也很有些黑色喜剧的味道。当时的我们,衷心崇拜李敖的大胆不驯,却更亲近宛如长者的柏杨一些。——柏杨、李敖是禁书之端,启蒙之门一打开,鲁迅、艾思奇、马克思......就跟着长驱直入了。

......次年夏初,柏老过世,我常常回忆起跟他初次见面的往事。一只漂亮的暹罗猫,一位美丽的妻子,多风的夏日午后,知无不言,言无不尽,临别时坚持要送到电梯门口,笑眯眯地道别。白云苍狗,浮生难说。剩下的大约就只很平常的这些,以及“只有真实才能获得自由”,“上帝的磨子虽然转动得很慢,却始终不停地在磨......”这两句话了。(只有真实才能自由,014——01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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