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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芳 | 老板娘

 陇原秋雨 2020-08-27


也许你觉的我满身铜臭味,不,我有一头飘逸的秀发,很洒脱噢。

还有一份很好的工作,结婚以后,总觉的失落了什么,于是递了一份病假报告,干起了个体户,在另一个县城开起了饭馆,取名《美味斋》。

丈夫挺支持,只是远水解不了近渴,周末来一次,.我也很高兴。

儿子,刚好半岁,两个黑白分明的大眼睛,白乎乎胖胖的圆脸蛋,逗人极了。带着儿子开饭馆,如房东所说:‘你这个小女人,真能干’。

与隔壁厂的青工混熟了,吃饭人多了,把孩子往他们怀里一塞,等忙乎完找孩子,已到了女房东怀里,胸前画了一大片地图,而小家伙张牙舞爪,冲我呲牙咧嘴。

时光就是在这样即紧张又有趣的日子中匆匆而过。

一天早晨,刚喂完孩子交给雇佣的一个女孩。饭馆进来七~八个社会上的青年,一个留着男不男,女不女的长发,半眯着阴森森的眼睛,微微抿着嘴角,大模大样往椅子上一坐,另外几个剃着光头,坦胸露背,三三两两往旁边一站,其中一个赶紧上去为他点着了“长剑”外烟。半响,沙哑着声音喊道:‘老板娘,上菜,有什么好菜统统上’。

第一次遇上这个阵势,心里有点怯怕,伺候他们,有些掉价。本想发火,草草打发掉算了,转眼又想:我主要的目的是干啥,挣钱一方面,主要是证实一下自己的能力,看是否有经营才能。于是在厨房整了整帽子,拍了拍衣服上的灰,来到餐厅,脆生生地问道:‘各位,想吃点啥’?一个个眼睛瞪得那么老大,死死顶着我的胸脯。我不屑一顾,冷冷地瞧了他们一眼,拿起菜谱,和言悦色地问道:‘各位,请点菜’。头似乎察觉到什么,稍瞪了手下人几眼,那几个收回了目光,头掏出了“长剑”外烟。‘你就是老板娘’?‘怎么?不像’?‘不~不~我~有什么好菜,全拿上来’。‘呵呵,头,今个闹他妈的一醉方休’。“哧啦啦”,说着把两张桌子并到了一起,粗话~脏话满屋而起。从厂子出来,那听过这些难听的话,,那经过这个阵容,真想臭骂一顿,甩手不干了。

我冷静的思索了一会,强忍住快要流出的泪,难受地说道:’对不起,各位,如有我怠慢各位的地方,请原谅,只是我觉的你们一下子要上那么多菜,吃不完,扔掉,太可惜了。再说现在钱又不好挣,这样遭踏,真让人心疼。这样好不好,我替你们选几样可口的菜,即让你们吃得好,又玩得高兴,怎么样’?“嗯”?那几个奇怪地再次瞪大了眼睛,在我脸上看着,象要看出什么似的。半天没说一句话的头,端详了我好半天,又摇了摇头,自言自语地咕噜了几句什么,紧绷绷的脸上,微微笑了一下,冲他手下的人摆了摆手,对我说道:‘好,老板娘,听你的’。那几个诧异地望着他的头,规规矩矩坐下了,仿佛一个个变秀气了,吆喝着猜拳喝酒。

一连几天,早晚必到,我给点菜,吃完就走。脏话~粗话听不到了,偶尔开上一两句玩笑。比我大的,‘老板娘,老板娘’叫得可欢了,比我小的,‘大姐长~大姐短’叫得可亲切了。只有他们的头自始至终,紧绷着脸,没有多余的话。我对这个人感到很奇怪,总是在偷偷地打量他。我也察觉到,他总是在不露痕迹观察我。

我很高兴,我以自己的人格~气质维护了我的尊严。个体户---女老板在一些人的传闻中并不是那么可怕的。

这天,又是一个大集,吃饭人很多,忙的我顾不暇及,孩子彻底托付给了房东。雇的三个干活的女孩也忙的晕头转向。‘老板娘~大姐生意兴隆啊,来二斤米饭,几盘炒菜,要快噢’。‘好得’。我应了一声,炒菜去了。‘小同志,我们有急事,要赶路,能不能快点给我们整上二斤米饭,几盘炒菜’。‘好,请各位稍等一会’。‘呀,小同志,我们要赶车的,能不能快点’。望着他们着急的样子,把整好的饭菜端给了他们。糟了,轮到他们没米饭了。我不好意思地走到他们桌前,歉意地给他们解释着。他们一个个脸上挂了霜,憋了一肚子火,谁也不愿吭声。最小的那个沉不住气了,扯着嗓子喊道:‘大姐,我们常来你这吃,有没有冒犯过你,总有个先来后到嘛,你为什么把米饭给他们吃了?是不是嫌我们没钱’。“啪”,从口袋里掏出一沓子大票子,扔到了桌子上。‘你~你~你,你怎么能这样,我是那样的人吗?从你们第一天来,我是怎么样的人,你心里应该清楚。今天,我知道这事我做的不对,不是来向你们道歉了吗?再说了,你们常来,是我的老主顾,而他们则是第一次来,还有公事,这一点都不体谅我,还大姐长大姐短‘。说完,我哭了,说不清是为我自己,还是为他们,反正我只想哭,大哭一场。

渐渐地他们几个脸色缓和下来了,一直不开口说话~一直冷冷瞧人~一直紧绷着脸的头开口了:狼崽,向老板娘赔礼道歉。尔后冲着我,轻轻说道:‘对不起,今天弟兄们情绪不大好,你看着给炒几盘面吧’!接着,又沉沉地说道:‘我佩服你,老板娘’。说完,冷冷地坐到板凳上,旁边的一个赶紧为他点着了外烟。他边吐烟圈,边玩弄着脖子上粗粗的十字架项链,茫然直视前方。我又重新偷偷地打量了他一眼,好奇怪的一个男人。

吃完后,他又抽了一支外烟,柔和地对我说道:‘老板娘,我可不可以请你坐下来,听我说几句话’。说完,两腮都有点发红,两手拘束的都不知该往那放。我第一次发现,一直冷冰冰的大男人,一直茫然无视的头居然还有羞脸,我忍不住偷偷笑了。‘你笑什么,是不是觉得我可笑的很’。‘不~不~不是的。我生怕他再次误会,极力解释着。‘你知道吗?我们为啥愿意来你这吃饭,实话告诉你,第一次是来寻滋闹事的’。“啊”?我吃惊地瞪大了眼睛,脸色都有点变了,他不理会我,继续说道:‘我们这号人,最怕被人瞧不起,于是拼命的自我表现,这样在心理上才能平衡。没想到,你人美心更美,被你的真诚,被你的一视同仁给折服了。吃了那么多饭,那么多餐厅,那还是第一次规规矩矩吃饭,第一次吃的那么可口,那么香甜,才感觉到做人的滋味。是的,我们是坏人,我们曾失足过。可我们也有一颗上进的心,没人理解我们,也没人愿意了解我们。无论我们走到那~餐厅~餐厅老板~老板娘~服务员总是用鄙视的目光瞧我们,我们的心都要碎了。老子有钱,老子有的是钱,越是瞧不起我们,越是激发了我们的反叛行为,稍有一点不如意,上二三百元的一桌酒菜,还没等动筷子,已经砸了个稀巴烂……今天这件事,要搁在以前,你这早成了“战场”了,哎----’他沉住不说了,无可奈何地摇了摇头,半响又缓缓地说道:‘你虽然是一个女人,一个女老板,可是我发觉到你有种与众不同的地方。谢谢你,给了我们做人的勇气。我很羡慕你的丈夫,我们就要走了,也许好长~好长时间才能再来,希望在那个时候再能见到你’。边说边从脖子上摘下那根十字架项链,缓缓地递到我手上:‘你不要把我们这号人看得最坏,也不要看得最好,但是最讲义气了。在你这吃饭,给你添了好多麻烦,这根项链,是我最喜欢的东西,送给你,留做纪念’。‘不,不~’我赶紧缩回了我的手说道:‘我不能接受它,掏钱吃饭,合情合理,无功不受禄’。‘好吧,我不勉强你’。重新套到脖子上,意味深长地看了我一眼,喝盖碗茶去了。他手下的弟兄们炸开了锅,一个个双手端起了酒杯,兴奋地喊道:‘大姐,我敬你一杯,只有你才把我们看做人,与我们交心’。‘老板娘,如果你还没结婚,我们的头在等你,我们的头是个重感情的人,从来没碰过女人’。‘哈哈哈~哈哈哈……’唯独他没有渗入到笑声中,唯独他没有开怀畅饮,唯独他默默无语想着永远想不完的心事。这个时候,他猛的放下盖碗茶,轻轻扫了他们一眼。笑声~闹声戛然而止。

‘大姐,再见!老板娘,再见!我们以后还会来的’。他最后一个迈出门的,在迈出门槛的一刹那间,留下了一个我永远也弄不懂的眼神走了。

紧接着,我的《美味斋》饭馆收场了,假期到了,厂子催我上班,我再也没有见过他们。可是“老板娘”---则令我久久回味,我对它即熟悉又陌生,而且颇为自豪!毕竟不是满身铜臭味的老板娘。

作者简介

韵芳  原名马芳 、回族、宁夏吴忠市人、系吴忠市文学协会会员。其作品发表于诸多微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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