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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创】徐创进:《贴节木尔》

 阿拉善文学 2020-08-27

原创作者:徐创进

图文编辑:阿拉善未来文化艺术传媒

《 贴 节 木 尔 》

贴节木尔是我家的一个骆驼,从小由人工喂养大的家畜就叫贴节木尔。

清楚的记着那个寒冷的冬夜,风很大,风里夹杂着驼羔凄凉的哀叫声。那有点稚嫩却拉的很长的叫声,随着一阵风的增大而清晰,减弱而模糊,这是顺风传来的,躺在家里就能辨别出驼羔的方向,这可不是个好兆头。

经过了一个难熬之夜,第二天一早顺着那个方向去找,就看见卧在驼妈妈身边的驼羔在瑟瑟发抖。驼妈妈躺在地上已经冻僵了,四个蹄子蹬下两个坑,是驼妈妈临死前很长时间的挣扎留下的。尸体周围驼羔那没有掌纹的小脚走下一圈脚印,都圈成一条小路了,是半夜风停后饥饿的驼羔走出来的。

我和母亲连推带抱,费了半天时间终于将驼羔带回了家,那时腾格里沙漠里年年干旱,奶在沙漠里很奇缺。母亲就用很少的一点牛奶,兑上面汤或米汤开始喂养这个可怜的驼羔。从此我家便形成了一道独特的风景,就是不管母亲走到那里去干活,后面总跟着一只驼羔,这就是我家的贴节木尔。

就这样,贴节木尔渐渐的长大了,可它的个头还是比其它骆驼小一点。因为在我们阿拉善南部苏木,有大片的盐碱地穿插在沙漠里,盐碱地和沙漠的交界处是白刺林,牧民的房子都会盖在白刺林地带,因此这里的骆驼到了能吃上青草的季节,就会成群结队的东去到通古淖尔大沙漠里。那不仅青草充足些,沙漠里还有淡水“海子”,骆驼进去后一直到深秋草黄了在收回来。可贴节木尔从来不会跟随驼群迁徒,它就留在我家不远的沙漠里,独自一个十天半个月,有时一月会回来一次。

牧区时我家土院墙的院门就是一块简单的栅栏状块,为了挡住牛羊骆驼进院子,可这个门却挡不住贴节木尔,每次回来都会进院子。只是它再也不能像小时候那样转来转去了,毕竟也是一峰成年骆驼,转身都有点困难,它就会出去。

别的骆驼在水井上喝完水就爬在井边歇息一会,而贴节木尔它每次喝完水会来离院墙不远处歇息。我们都喜欢贴节木尔,喜欢它用毛茸茸的大嘴巴在人身上闻来闻去,然后我们摸摸它的鼻子,见面的礼仪就算结束。

后来我家要搬到巴彦浩特去生活了,首先卖的是骆驼,二十几个骆驼头天收堆谈好价格,第二天一早被几个骑摩托车的驼贩子赶走了。一阵喧嚣过后的安静让人窒息,这是每个牧人最不愿意面对也是必须要面对的。中午的时候突然听到外面有响动,家人们都急忙出来一看,竟然是贴节木尔,站在院墙外温和的看着我们,大大的眼睛下两条泪痕是那么的清晰。流过汗的地方上了一层白白的碱面。也许它天真的认为,逃回来就安全了,可它不会想到是我们出卖它不要它了。这种场景会直戳牧民最柔弱的点,母亲再也忍不住自己的眼泪了。

可随后又传来的摩托车声,惊恐的贴节木尔飞快的向相反的方向逃跑,可骆驼的奔跑速度和摩托车相比就像蜗牛一样,一会就让夹击追赶着消失在了扬起的灰尘中,就这样永远的作别了贴节木尔,作别了驼群。

在之后的岁月里,经常想起贴节木尔,想起驼群,也时常出现在梦中。那时也常听当地驼贩子描述骆驼被卖到宁夏屠宰场的情景。他们说骆驼一旦交到屠宰场那些人的手里,会首先截去骆驼的四条小腿,这样不仅好运输,骆驼也会乖乖的爬在地上。等宰杀的时候,为了好洗杂碎好拔毛,先给骆驼灌滚烫的开水。这些惨状让我经常和贴节木尔,还有驼群中每个熟悉而鲜活的面孔联系在一起,心里一阵刺痛。

这些可怜的骆驼,在阿拉善这片贫瘠的荒漠草原生存,对牧民的依赖性很大,相处久了就和亲人一样,可最后不是饿死病死,就是在屠刀下成了人们的盘中餐,这应该是永远无法改变的状况。

我曾听说有个国家有法律规定,屠宰牲口必须要麻醉,我一直盼望着有一天中国也能有这么一条法律,让那些牲口们死的不再那么痛苦。

徐创进,内蒙古阿拉善腾格里沙漠的牧民,初中文化。我不能用华丽的语言表达我的诗,只能用内心的真情拼凑语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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