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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春秋和孔丘

 星河岁月 2020-08-27

据史记、汉书和陆德明经典释文序录等书,春秋有三种传授本,也就是三种讲解本。三种传授本,第一种是左氏春秋,它是用秦以前的文字写的,所以汉书艺文志(以后简称汉志)春秋类列它于第一,名之曰“春秋古经十二篇”;其他二种是公羊春秋和榖梁春秋,据汉志说,这两种本子是口耳相传,到汉代才用当时文字写出来,汉志称之曰“经十一卷”,班固又自注说:“公羊、榖梁二家。”详细情况,可以参看王先谦汉书补注和王应麟汉书艺文志考证(二十五史补编本)。古代经自经,传自传,各自单行。传是对经加以讲解的,所以有三种传授本,也就有三种讲解本。汉志列有“左氏传三十卷,公羊传十一卷,榖梁传十一卷。”其余还有邹氏传十一卷,夹氏传十一卷。邹氏传没有老师传授,夹氏传只见于刘向别录、刘歆七略的著录,班固不曾见到书。梁阮孝绪七录说:“建武(后汉光武帝年号,公元二五——五六)中邹、夹氏皆绝。”那么,更不必谈它了。

因为公羊和榖梁经、传是用汉代当时文字隶书写的,所以称为(今文),并且“立于学官”,即在国立大学中有“博士”讲授。左氏传是用先秦文字写的,所以称为“古文”,却不得立于学官。左氏传当西汉时,虽然未能在国立大学开科传授,即从战国直到后代,相当盛行。即在西汉,传授注解的很多,如汉书儒林传说:“汉兴,北平侯张苍及梁太傅贾谊、京兆尹张敞皆修春秋左氏传。”

三种经文,大体相同。自然也有差异很大的。而最重要的差异,一是公羊经于鲁襄公二十一年写道:

十有一月庚子,孔子生。

榖梁经也写道:

庚子,孔子生。

而左氏经却没有这一条。二是公羊和榖梁经、传写到鲁哀公十四年“西狩获麟”,左氏经却继续写到鲁哀公十六年“夏四月已丑,孔丘卒”。传不但写到鲁哀公二十七年出走至越国,而且还大略叙述了赵襄子和韩、魏二家共同灭亡智伯,这是春秋以后几年的事了。由于三种春秋传授本,二种纪载“孔子生”,一种纪载“孔丘卒”,左传还记载了鲁哀公弔唁孔丘之辞,又加上孔丘学生子贡的评论。就从这个现象看,不能说春秋和孔丘没有关系。

首先提出春秋是孔丘所修的,是左传作者。僖公二十八年说:

是会也,晋侯召王,以诸侯见,且使王狩。仲尼曰:“以臣召君,不可以训,故书曰:‘天王狩于河阳’”。

根据杜预春秋经传集解后序所引竹书纪年,纪年作“周襄王会诸侯于河阳”,既没有以臣召君的文字,不知鲁史原先怎样叙述的。从史记晋世家“孔子读史记(当即鲁春秋或晋乘)至文公,曰:‘诸侯无召王。王狩河阳者,春秋讳之也。’”那么,今本“天王狩于河阳”,司马迁便宜以为孔子所读原文如此。纪年记载和春秋不同,纪年是以晋和魏为主的史书,自然可能和鲁史不一样。但左传强调春秋为孔丘所修,不止一次。又如成公十四年传说:

君子曰:“春秋之称,微而顯,志而晦,婉而成章,尽而不汙,懲恶而劝善,非圣人,谁能修之?”

这君子之口的圣人,即是孔丘,犹如公羊的“君子”。公羊庄公七年传说:

不修春秋曰:“雨星不及地尺而复。”君子修之曰:“星霣如雨。”何以书?记异也。

这是公元前六八七年三月十六日所发生的流星雨现象,并且是世界上最古的天琴流星雨纪事。那么“星霣(亦作“陨”)如雨”是纪实。流星雨也有不曾达到地面而消灭的现象,那是西汉成帝永始二年,即公元前十五年三月二十五日的天琴流星雨,即公羊传所谓不修春秋“雨星不及地尺而复”,而不是公元前六八七年的流星雨。公羊传作者认为有所谓不修春秋,大概就是鲁国史官所纪载的原本春秋。孔丘曾经修改它,便是今日的春秋。公羊所谓“君子修之”,王充论衡艺增篇和说日篇都说:“君子者,孔子。”这是一语破的。孟子滕文公下更说:

世衰道微,邪说暴行有(同又)作。臣弑其君者有之,子弑其父者有之。孔子惧,作春秋。春秋,天子之事也,是故孔子曰:“知我者其惟春秋乎!罪我者其惟春秋乎!”

左传和公羊传只说孔丘(脩)春秋,孟子竟说孔丘“作”春秋,越说越远。孔丘自己说过“述而不作”(论语述而),孟轲硬说他“作春秋”,岂不和孔圣人自己的话矛盾吗?

我认为庄子齐物论是庄周自己的笔墨。他也说:

六合之外,圣人存而不论;六合之内,圣人论而不议。春秋经世先王之志,圣人议而不辩。

庄周这里所谓“圣人”指的是孔丘。天下篇也是庄周自己写的,他又说:“春秋以道名分。”细玩庄周的文字,似乎也肯定春秋有孔丘的思想意识,即有孔丘的笔墨。不过只“议”而不“辩”,目的在“经世先王之志”而“道名分”。

那么,孔丘在什么时代修或者作春秋呢?史记孔子世家列之于哀公十四年西狩获麟以后,而且说:

子曰:“弗乎弗乎!君子病没世而名不称焉,吾道不行矣,吾何以自见于后世哉?”乃因史记,作春秋。

如果这话可信,孔丘作春秋,动机起于获麟。而孔丘于二年后即病逝。以古代简策的繁重,笔写刀削,成二百四十二年的史书,过了七十岁的老翁,仅用两年的时间,(据第一节所引春秋说,仅用半年的时间。)未必能完成这艰巨任务罢。同样是司马迁做的史记,十二诸侯年表序却说:

是以孔子明王道,干七十余君莫能用,故西观周室,论史记旧闻,与于鲁而次春秋。

这一段话又和孔子世家相矛盾。世家记孔丘到周王朝,在孔丘三十岁以前,其后未载再去周室。孔丘三十岁以前去周室,在鲁昭公之世,如何能作春秋至哀公之世?论语是专记孔丘和他门下弟子言行的书,却没有一个字提到春秋,更不曾说孔丘修或作过春秋。论语中记载孔丘读过易,而且引用过诗和书,并且自己说:“吾自卫反鲁,然后乐正,雅、颂各得其所。”(子罕)那么,他确实整理过诗经的雅和颂的篇章。他若写了或修了春秋,这比整理雅、颂篇章贡献还大,为什么他和他学生都一字不提呢?

春秋经文记载二百四十二年的大事,在鲁国经历十二个君主,尤其是当时形势经过很大的变化。春秋为鲁国史书,又不晓得经过若干人的手笔。这些史官(当时叫太史)一方面不得不适应当时的形势,一方面也有他自己的观点和文风,这在春秋经文中表现得相当明显,下文将举例证明。如果孔丘果真修或作了春秋,为什么不把文风统一,尤其不把体例统一呢?

以形势论,春秋初期,黄河下流诸国比较富强,而郑国以为王卿士之故,称强称霸,甚至和周桓王相战而获胜。不久,齐桓称霸,楚也日见强盛,宋襄争霸未成。秦穆霸西戎而晋文、晋襄久霸中原。这是一变。晋国政出多门,吴国突起,越又灭吴。这是后期形势。因之,鲁史纪事便有不同体例,在注中都曾注出。现在我略举出几条:

一、隐、桓二公时,若不是鲁国之卿大夫,无论盟会、征伐都不写卿大夫之名。庄公二十二年春秋“及齐高傒盟于防”,这是和外国卿结盟写出他姓名的开始。文公八年春秋经“公子遂会晋赵盾盟于衡雍”,这是盟会鲁国和鲁以外之国卿都写上姓名的开始。

二、征伐,非鲁大夫书名(写出姓名),详隐公二·九注。

三、诸侯书某人,详隐公一○·二注。

四、书“帅师”见文公三·七注。

五、楚国君,春秋在文公九年以前都称“楚人”,文公九年一则书“楚人(这是楚穆王)伐郑”,一则书“楚子使椒来聘”,书“楚人”“楚子”同在一年。宣公五年以后就都书“楚子”。而且楚大夫书名,也从“使椒来聘”开始,椒是斗椒,却不写他的姓氏。

孔颖达疏说:“推雪经文,自庄公以上诸弑君者皆不书氏,闵公以下皆书氏,亦足以明时史之异同,非仲尼所皆贬也。”(见隐四年经、庄十二年经、文九年经孔疏。文九年疏“亦”下衍“不”字,应依校勘记删正。)孔颖达有这论点,其他人也有相类似或更进一步的看法。前文曾征引赵汸的看法,“王”字并不是孔丘的特笔。陆粲也征引金文,认为:

今世所传古器物铭,往往有称“王月”者,如周仲称父鼎铭则“王五月”,父已鼎铭则“王九月”,敔毁铭则“王十月”,是周之时凡月皆称“王”,不独正月也。商鐘铭曰“惟正月王春吉日”,又曰“惟王夹鐘春吉月”,是三代之时皆然,亦不独周矣。以为立法创制裁自圣(孔丘)心者,殆未考于此耶?

彝器铭文标年月时有“王”字,在现今传世古器物中可以得到证明。而且这“王”字有不同意义,如■伯敦(王国维观堂别集补遗羌伯敦跋读■为羌)云“唯王九年九月甲寅,王命□公征眉敖”云云,彔伯或敦云“唯王正月,辰在庚寅,王若曰:‘彔伯■!■自厥祖考有劳于周邦’”云云,这种“王”字,是指周王,即周王所颁历法之年月,绝不是如公羊传所云“何言乎王正月,大一统也”。叔夷鐘铭云“唯王五月,辰在戊寅,师于淄涶”云云,齐子仲姜镈(杨树达先生积微居金文说改■■镈)“唯王五月初吉丁亥”云云,也是表明齐用周历。至于楚王熊章鐘铭之“唯王五十有六祀”,此“王”乃楚惠王自称,器亦战国时器。楚王頵鐘铭云:“唯王正月初吉丁亥,楚王頵自作铃鐘”云云,楚王頵 即楚成王,文元年春秋“楚世子商臣弑其君頵”可证。则春秋时,楚所铸器物,铭文之“王”,是楚王自称,楚自用楚历,非周王之历,由此两器可以断言。我而且怀疑晋姜鼎铭之“唯王九月乙亥”之“王”也不是周王。晋姜乃姜姓女嫁于晋国者。铭有“勿废文侯■(顯)命”,文侯就是晋文侯仇,周平王东迁得到他的大力支援,现存尚书文侯之命足以为证。晋用夏正,不得称“王九月”,则“王九月”之“王”是指晋侯。王国维观堂别集补遗有古诸侯称王说,举■伯敦、彔伯■敦盖等彝器为证,而不知楚之称王,明见左传,彝器中亦有之。晋器亦有称王的。足见公羊传所谓“大一统”之说只是秦汉大一统后想像之辞而已。

公羊传昭公十二年云:

十有二年春,齐高偃帅师纳北燕伯于阳。“伯于阳”者何?公子阳生也。子曰:“我乃知之矣。”

在侧者曰:“子苟知之,何以不革?”曰:“如尔所不知何?”

何休注云:“子谓孔子。时孔子年二十三,具知其事。”依孔子之意,“伯于阳”应作“公子阳生”。姑不论这点的是非。据何休注和徐彦疏,孔丘亲见其事,鲁史有误而不改。那么,明知史文有误而不订正,孔丘到底修了春秋没有?这不是不打自招,孔丘只是沿旧史文么?俞正燮癸巳类稿卷二春秋不告不书义曾经问:“策书参错,孔子何以不订正之?”

榖梁传于僖公十九年云:

梁亡,郑弃其师,我无加损焉,正名而已矣。

“我无加损焉”,这也是榖梁传作者伪讬孔丘的话的自供状,说明孔丘对鲁春秋原文并没有增减。至于“正名而已矣”,不过为孔子修春秋作一调停之笔罢了。

孔丘作或修春秋之说,到西汉所谓经师之手,越说越神奇。举一个例子为证。僖公经云:

十有六年春王正月戊申朔,陨(公羊作“霣”,同)石于宋五。

公羊传说:

曷为先言“霣”而后言石?霣石记闻,闻其磌然;视之,则石;察之,则五。

榖梁传也说:

先陨而后石,何也?陨而后石也。于宋四竟(境)之内,曰宋。后数,散辞也。耳治(犹言聪而知之)也。

董仲舒春秋繁露深察名号篇说:

春秋辨物之理以正其名。名物如其真,不失秋毫之末。故名“霣”,则后其五。……圣人之谨于正名如此。君子于其言,无所苟而已。

“君子于其言,无所苟而已矣”,本是孔丘对子路说的话,见论语子路篇。董仲舒就用来赞美春秋,以为春秋真是孔丘所修或所作,一字的先后都有重大意义。殊不知史通惑经篇引竹书纪年也作“陨石于宋五”。竹书纪年难道也是孔丘所修或所作?无怪乎刘知几于惑经篇对孔子作春秋,提出很多疑问。刘氏真有高见特识!

我还可以从春秋、左传本身提出春秋本是鲁史本文的证据,孔丘不曾修改。左传文十五年说:

宋华耦来盟……公与之宴。辞曰:“君之先臣督得罪于宋殇公,名在诸侯之策。臣承其祀,其敢辱君?”

宋华督殺宋殇公在鲁桓公二年,春秋说:

宋督弑其君与夷及其大夫孔父。

华耦说:“先臣督……名在诸侯之策”,可见各国史官都是这样写的。至于宣公二年春秋“晋赵盾弑其君夷皋”,襄公二十五年春秋“齐崔弑其君光”,都本于晋、齐两国太史的直笔,左传都有详细的纪述,孔丘何曾改动?另外再提几个证据。襄公二十年传说:

卫甯惠子疾,召悼子曰:“吾得罪于君,悔而无及也。名藏在诸侯之策,曰‘孙林父、甯殖出其君’。君入则掩之。若能掩之,则吾子也。若不能,犹有鬼神,吾有馁而已,不来食矣。”悼子许诺。惠子遂卒。

由这段文字看,孙林父、甯殖当初逐出卫献公,诸侯史书都书“卫孙林父、甯殖出其君”,这是甯殖自己也知道的。他临死迫切期望他儿子替他洗刷、掩盖这一丑名,惟有把卫献公再送回国一法。他以“不来食”(不享受祭祀)要挟儿子这样做,甯喜(即悼子)果于鲁襄公二十六年殺掉卫殇公,复立卫献公。现在的春秋于襄公十四年春秋经把“孙林父、甯殖出其君”改为“卫侯出奔齐”,不罪甯殖,而罪卫献公,就是甯殖的“掩之”。这一定是甯殖把持卫国政权,改行通告诸侯,诸侯太史也依通告照改。孔子若真修或作春秋,为什么不保留“卫孙林父、甯殖出其君”的原文原事呢?足见也子未曾修或作春秋。礼记坊记曾两次引鲁春秋,一次说:

故鲁春秋记晋丧曰:“殺其君之子奚齐及其君卓。”

这是坊记作者引两年之事并举,因而文有省略。春秋僖公九年说:

冬,晋里克殺其君之子奚齐。

十年又说:

晋里克弑其君卓及其大夫荀息。

坊记作者所引为鲁春秋,即是鲁史记,而基本上和今日春秋相同。一称“殺其君之子奚齐”,一称“其君卓”,可见鲁史原文本来和今日春秋经文同。坊记还引鲁春秋“孟子卒”,更和今日哀公十二年春秋经文一样。由此,更可见孔丘未曾修或作春秋。坊记还曾引论语,足见其作者在论语书名已定之后,他引春秋而称鲁春秋,一种可能是当时他还能看鲁史记,更可能是他不认为孔丘曾修春秋,当时所传的春秋就是鲁史本文。

竹书纪年“楚囊瓦奔郑”(春秋集传纂例一引刘贶书)和定公四年经“楚囊瓦出奔郑”,只少一“出”字,可说基本相同。

由此看来,孔丘实未尝修春秋,更不曾作春秋。后代学者也有不少人对孔丘曾修或作春秋表示怀疑,但他怕背负得罪圣人之名,不敢直说,只能婉曲说出。纵是说得婉转,他们的真意还是可以看出。今根据朱彝尊经义考引几条:

郑樵曰:“以春秋为褒贬者,乱春秋者也。”

朱熹曰:“圣人作春秋,不过直书其事,善恶自见。”

刘克庄曰:“春秋,史克之旧文也。”

另外,清人袁榖芳春秋法论说:

春秋者,鲁史也。鲁史氏书之,孔子录而藏之,以传信于后世者也。

石韫玉独学庐初稿春秋论也说:

吾则曰,春秋者,鲁史之旧文也。春秋总十二公之事,历二百四十年之久,秉笔而书者必更数十人。此数十人者,家自为师,人自为学,则其书法,岂能尽同?

那么春秋和孔丘究竟有什么关系呢?我认为孔丘曾经用鲁春秋作过教本,传授弟子。论语述而曾经说“子以四教,文、行、忠、信”。在这四者之中,文自包括鲁国历史文献,即当时的近代史和现代史。他必然看到鲁春秋有阙文,所以又说“吾犹及史之阙文也”。春秋一定有阙文。僖公十四年经“冬,蔡侯肸卒”,无月无日,便宜是阙文。顾栋高大事表列入阙文篇,便是一例。

总而言之,春秋和孔丘有关,仅仅因为孔丘用过鲁春秋教授过弟子。仲尼弟子列传所谓“子夏之徒不能赞一辞”。弟子,尤其是子夏,受授春秋,有几分可能。第一,子夏是孔门晚期弟子,少于孔丘四十四岁,晚年为魏文侯师,教授于西河。第二,春秋之传又多出于子夏。第三,韩非子外储说右上有明文:“患之可除,在子夏之说春秋也。”至于“孔丘生”“孔丘卒”,当为后人传春秋者所加,不是鲁春秋旧文。加者不过藉以表示春秋和孔丘的关系罢了。

假定有人说,孔子修春秋,或者孔子作春秋,自战国以来,便曾这么说,难道能轻易否定?那我们可以征引韩非子外储说左上篇记晋文公伐原一事来论它。春秋经不载伐原事,左传僖公二十五年却有这事,韩非子却说“孔子闻而记之”,这样,左传也是孔子所记的,难道左传真是孔子所记的么?纵是战国人的说法,也是不可尽信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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