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轻抚尘封:在故乡看戏

 赤脚闲侠 2020-08-28
                        在故乡看戏
                                                   鲁人

        数十年前,随祖父母在胶东的乡间生活,要看场电影或戏相当于过节了。村里一年未必放场电影或演场戏,十里八乡那个村有这类好事,消息传得极快,在电话都没有的年代,真算是奇迹了。我那时尚小,祖父母已逾花甲,便只能痴痴地看别人兴高采烈地结伴同去了。
        稍大,一次,邻村演山东柳子剧《江姐》。我缠祖父要去看,祖父没办法只得把我交给一位大我十来岁的族叔。那晚,我们扛着一个一米多长的条凳匆匆奔向邻村,剧场设在村中学的院里。未进院已听得一片“嗡嗡”的人声,一进院便见满眼黑压压的人影。紧贴一面院墙有一个简陋的舞台,四角各立一棵高的木杆,挂着幕布和布景。此时,幕布紧闭,几盏高悬的汽灯“咝咝”地响着,把舞台照得雪亮,院里的人影也影影绰绰可以辨认出来。人们互相打着招呼,高声唤着早来的家人,满院鼎沸。我和族叔在最一排坐下,虽然,前面一片人头挡住我的视线,但最后一排可以站在条凳上,全无问题。我激动地盼着天快点黑透,戏快点开演。
        将开演时,人们终于都落了座,但噪音依旧。大幕撩了一下,女报幕员出现在幕前,院里瞬间静了许多。女报幕员说的什么,早无记忆。那时乡村没电,更无音响,一切全看那肉嗓的音量了。报幕员的出现,预示戏要开了,我兴奋地准备蹬上条凳时,前面的人却“唰”地站起几排,都踏上了刚刚还坐在自己屁股下的凳子上,舞台一下消失在一片硕大的黑色脊背面。我像一下进了黑洞里,失望沮丧到了极点。锣鼓声响起来了,越过前边人群的头顶灌进我的耳朵,同时越过人们的头顶,我看到徐徐拉开的帷幕的上方。演出开始了,前面的人根本就没有落座的苗头,最终,我只有随着族叔扛着条凳怏怏地踏上回村的路了。那晚,月圆星稀,四野幽寂,路两边田地里一人多高的玉米剪影一般静静地立成一片。我们叔侄俩踽踽地行走在乡间土路上,垂头丧气提不起精神。

        后来,本村排演了一出当时颇红,反映地主剥削百姓的戏剧《收租院》。公演那天借了在本村的优势,我下午就在位于村子中间的露天广场占了位置。那晚简陋的会场不时有笑声响起。虽说是控诉地主剥削贫苦百姓很严肃的正剧,却因为所有的演员都是本村人而变成了喜剧。大伙太熟了,演员和观众常常无法入戏,记得戏的结尾处,在解放当地的战斗中,我的另一位族叔扮演解放军战士,他在追击逃跑的家丁时,一个跨跃高高跳起,同时一甩手枪将敌人击毙。他的动作很潇洒,但他甩手枪时,台侧负责制造音响效果,敲砸炮的人却失了职,我那叔叔反应还快,自己配了音,可配音声未落,砸炮又响了。台下哄然,笑倒一片。如今回想,那戏不仅演员业余,服装也不伦不类。那年月,村里不可能有钱置办演出服,演员的礼帽、大褂之类的服装都是从村上老人那里借的,因此四川地主和农民的装束一律的胶东样。但当年带给我们的快乐,今天回味起来,脸上还会不觉泛起笑意。            (原载《运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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