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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济宁作家原创作品 文学爱好者交流园地 」 孔孟之乡 | 礼义之邦 | 物华天宝 | 人杰地灵 鲁源记事 赵建国 一 我八岁那年,大舅曾带着我和大姐去过一次姥娘家。姥娘家在曲阜鲁源村,离我家泗水县城二十多里路,是一个被大山包着的小村。我去了。顺公路向西走六七里,便向南下了公路。起初,我像一只刚出笼的小鸟兴奋的有些过度,一会儿跑前,一会跑后,有时还下到公路沟里捡拾树上掉下的蝉蜕。但下了公路,路面变得崎岖起来,地势也逐渐抬高。弯弯曲曲的小路上布满大大小小的石头,一不小心就会绊跟头。我那股子高兴劲不一会就消磨没了,两条细腿走起来也不那么灵便了。中午时分,到了山区的边沿,我有些走不动了,便闹着休息。于是我们在路边的一棵大杨树下坐了下来。从无边无际的庄稼地里扑过来的风热乎乎油腻腻的,使人喘不过气来。我和姐姐又渇又累,嗓子眼发干。大舅摘下蓆帽夹子一边忽闪着一边说:“你俩在这等等,我去找点水来。”说着就往不远处一个村子走去。前两天下过一场大雨,路上的坑洼处和车辙沟里积满了水。我闲得无聊,就在水坑里撩水玩。水很清,我突然发现水坑里和车辙沟里有许多小鱼,小鱼很小,像绣花针鼻儿,通体透明,非常可爱。这附近没有河流,也没有水塘,哪来的小鱼呢?我喊大姐过来看,大姐也感到很奇怪。不一会大舅回来了,端着一蓆帽夹子甜瓜。看到甜瓜,我高兴地跳起来,抓起一个就啃。大姐一把将瓜拿过去,说:“洗洗再吃,没见上面有泥吗?”。姐姐把瓜在水坑里洗干净,我便狼吞虎咽地吃起来。和大舅谈起坑里小鱼的事,大舅说,只要有水就有鱼,鱼是下雨时从天上掉下来的。真也假也,至今也没弄清。进入山区后路越来越难走,不是爬坡就是过沟,有时还要涉水过河。就这样走走停停,等到了姥娘家,日头已偏西了。 二 鲁源村地处曲阜城东南尼山脚下,尼山是孔子的诞生地,这里背山临河,水清林茂,风景十分秀丽。姥爷姥娘早已过世,三个舅舅和姨母同住在一个大院子里。这个院子原属于一家地主,一九四八年二次土改时分给了舅舅兄妹几个。院子很大,北面一排六间堂屋,两屋山之间尚有一快五米宽的空间。那里砌了一盘摊煎饼的鏊子,供几家人使用。二舅和二妗子住东面三间;三舅有两个儿子,一家四口住西边;南边紧靠大门楼以东是三间南房,中间有山墙隔开,其中西边两间由姨母和她的二儿子二表哥居住。大儿子已结婚成家,记忆中好像不住在这个院子里。隔开的一间,由大舅住着。大舅五十多岁了,尚未娶妻,一个人孤苦的度过一生。院子的东面是一溜库房,里面放满农具和柴草;西面的老屋已经坍塌,原址上搭起一个牲口棚,里面栓着不知是二舅家的还是三舅家的一头驴。 最气派的是大门楼,青砖青瓦,门檐上一排滴瓦塑着各种兽面的浮雕,除了大门不知去向外,整个建筑基本保存完好。门楼里的空间相当宽敞,是天热乘凉的好地方。大门外有一大片东西窄南北长的开阔地,中间一条直通南街的小路,两边种植了一些小树苗。几天之后,这片开阔地成了我和小伙伴们的乐园。 第一次到乡下来,我对这里的一切都感到新奇。猪圈里有一头下了崽的老母猪,围着八九个吱吱哇哇争奶吃的小猪仔。院子中央有一棵枝叶茂密的老槐树,树下拴着两只山羊,旁边堆着一小堆青草。山羊一只卧着,一只悠闲地吃着草。一群鸭子摇摇摆摆,呱呱的叫着在院子里游荡。数不清有多少只鸡,夹道里,草垛边,磨道下都有它们嚼食的身影。特别是那只胖嘟嘟的小黑狗,是二妗子几天前从邻居家抱来的,竟然对我一点都不陌生。我用手抚摸它软乎乎的绒毛,它友好的摇着尾巴舔我的小手。我的到来,引来了附近邻居家一群小孩子。大的十来岁,小的四五岁,围着我,问这问那,都用好奇的眼光看着我。我生性腼腆,脸火辣辣的,躲在姐姐身后不敢抬头。不过,大概是孩子的天性吧,不长时间,我们就成了要好的伙伴。 三 那时候姨家的二表哥在外地读书,平时不回来,我和大姐就住在他住的那个房间里。平时吃饭,大多在姨屋里吃,但在我的印象里,好像谁家做什么好吃的都有我和大姐得份。我特别喜欢三妗子在鏊子上烙的韭菜煎饼卷子,外酥里嫩,香香的,咸咸的,每次吃都把我撑着。大姐总是笑话我“吃一顿撑三天,没出息”。二舅家最好吃的是二妗子用黄米面做的粘窝窝,每个窝窝里边有两三个枣,趁热吃即甜又香,还粘得粘牙。姨母做的水饺和大蒸包特好吃,水饺馅大多用韭菜粉条,大蒸包的馅好像没变过样,一直是南瓜馅的。每次吃大蒸包,姨母都说:“南瓜馅,花椒面,吃蒸包,就大蒜,馋虫来了往里拽。”但是,最让我解馋的是大舅的油炒蚂蚱。大舅每次从地里干活回来,都提着一串蚂蚱蝈蝈,他择掉它们的翅膀,从脖子间捏出食包,便醃在一个瓦盆里。每到吃晚饭时,他就用油酥酥的煎上半黑碗,做下酒菜。这时,大舅就会把我叫过去,挑几个大的蚂蚱蝈蝈让我吃。那味道别说有多香啦。那时还是合作化以前,家家都有土改时分的地,温饱不成问题。大舅少言寡语,平时除种地外,还经常外出做点生意,在家的时间并不多。姨母寡居,守着小儿子度日,日子过得较为艰难。二舅家日子最好过,他两口正直壮年,尚无子嗣,一年打下的粮食,两三年吃不完。所居住的三间新堂屋,就是在原来的旧屋基上翻盖的。二妗子我比较怕她,她性格直爽,说话嗓门大,我来的第一天就给我起了个外号“二豁牙”(那时我正掉牙)。三舅老实巴交,是种地的好把式,每天太阳不出就下地干活。我最喜欢最依赖的是三舅家的大表哥。我不知道他的名字,长辈们都叫他“胡小”(姥爷家姓胡),我就称呼他“胡小哥”。胡小哥十七八岁年纪,瘦长身材,却异常健壮。出来进去总是乐呵呵的唱着不知什么调子的戏曲。他没有上学,在家里是三舅的主要帮手。每天除了料理地里的庄稼,还要割草喂驴,喂羊,上山砍柴等。胡小哥干活时有几次带着我,那是我最高兴的时候。他领着我在豆地里捉蚂蚱,在村南小河里洗澡、捉鱼,在山坡上摘山枣,捉鸟雀,每次玩起来都不愿意回家。一次,胡小哥领着我上南山砍柴,山不高,但坡陡。爬到一半,我就走不动了,胡小哥便背起我来,一口气爬到山顶。山风习习,没有了山下的暑气,很是凉爽。我在山上摘山枣,逮蝈蝈玩得不亦乐乎。砍完柴往回走时,胡小哥突然站下,轻轻地把柴捆放到一棵树下,让我坐那儿等他。他踮手踮脚向一处峭壁走去,走到峭壁下用手抓着树枝脚蹬着石头向上攀爬,石壁非常陡峭,几乎是直立。他像一只猿猴,敏捷地爬到一个较平的石台上,在石缝里摸出两只小鸟。他把小鸟装进一个事先缝好的布袋里,用嘴叼着,按原路回到下面。胡小哥笑嘻嘻的把布袋递给我,说:“拿着,这回你可有玩意玩了。”我问这是什么鸟,胡小哥说:“这是山雀,正好一对,回家放到笼子里玩吧。”我高高兴兴地回到家,胡小哥拿出一个旧鸟笼,把两只鸟放进去。于是,我从此有了一个捉虫喂鸟的工作。 还有一件事让我终生难忘。在我到鲁源的第二天晚上,吃过晚饭不久,大家正坐在院子里乘凉,忽然村子里锣鼓声大作,紧接着一片呐喊:“狼来了,打狼啊!”我本来胆小,一听狼来了,吓得我一头钻到大姐怀里,一个劲的喊怕。原来,那时候山里狼很多,晚上经常 跑到村里咬死猪羊。村里人不得已组织起打狼队,一到晚上就敲锣打鼓围着村转。我很早就听过狼外婆的故事,对狼非常恐惧,但我没见过狼,根本想象不出什么模样。可是,造化偏偏和我过不去,几天之后,我还真真遇到狼了。 那天吃过早饭,胡小哥要到地里打高梁叶,我要跟着去。大姐和姨都不让我去,说太阳刚毒,地里热,怕中暑。我闹着非去不成,就跟着去了。胡小哥只穿一条半截短裤,赤着膊,披一块灰不溜球的白笼布,戴着一顶蓆帽夹子,在地里劈高粱叶;我也戴着一顶蓆帽夹子在地头上玩。地头和地头之间,是高粱夹出的窄窄的小路。玩着玩着,大约快到中午时,我发现在小路的不远处,有一条大狗蹲在那里。两只尖耳直立,舌头耷拉着很长,呼哧呼哧喘着粗气。我非常害怕,急忙跑到地里呼喊胡小哥。胡小哥正忙得汗流浃背,见我急急慌慌的样子,便说:“一条狗怕什么,又不咬人!”。他一边说着一边领着我到地头去看。这一看不要紧,胡小哥二话没说,立刻把我背了起来,转身就往高粱地深处跑。我们穿过高粱地,奔向回家的小路。胡小哥气喘吁吁,越跑越急,汗流的像劈头浇下了一盆水。高粱地离家有三里路 ,胡小哥一口气跑到家。当他跑进家门楼,便一头栽倒在青草堆上,我也被甩出去老远。当时,大姐、姨、两个妗子正在大门楼里乘凉,见此情况大吃一惊,忙问怎么了,怎么了?胡小哥惊魂不定地说:豺嘴子!豺嘴子! 这时我才知道,我看到的原来是狼啊! 四 从我来的第一天起,邻居家的几个孩子就常来找我玩。有连生、黑小、迷糊、宝财、小菊和小杜大妮·····连生最大,十二岁了,比我们个头都高,黑瘦,眼睛又大又亮,是我们的孩子头。黑小七岁,胖乎乎的,整天不穿衣服,溜光浑圆,像个泥鳅。迷糊头大体宽,大嘴大眼,走路两手扎撒着来回摆,看起来傻乎乎的,其实心眼很多。他比连生小一岁,两人经常闹架。宝财白净秀气,很少说话,总是闷声不响的跟着玩。小菊最小,六岁,胖嘟嘟的圆脸上经常抹着鼻涕,头发黄黄的,脑后噘着两条小辫子像两把又短又细的小毛刷。小杜大妮和我同岁,脸蛋白白的,眼睛黑亮,好像里边永远储着一汪水。她背后托着一条长辫子,几乎到了腰间,说话行动像个大人。她家里事多,玩着玩着常常被她娘叫回家。 我们活动的范围主要在大门楼前的空场子上。这里原来是苗圃,栽了一些柏树苗,但树苗死了很多,再加上通了一条路,活动的空间很大。除了这里,还有村南小河边的枣树林。枣林从东到西几乎围了半个村子。树上的枣密密匝匝,青青绿绿,捡一块石头投上去,扑扑踏踏地掉一地。可惜枣未成熟,吃起来青艮艮滑腻腻的,一点也不甜。枣林的南面是一条河,河水紧贴着山脚由西向东流淌,水面和枣林之间有一大片沙滩。这是一条季节河,雨水大时河水就多,遇到暴雨浊流滚滚,水面溢满河床。不过来得急去得快,天晴不久就会水清如初了。这一片是我们快乐的天堂,我们在这里洗澡、打水仗、摸鱼、掏螃蟹;在枣林里追逐嬉戏捉迷藏。我们那时是一群小鸟,或者是一群野兔,一群河里的小鱼,完全生活在自己的童年里。 记得那时我们做了两件既有趣又滑稽的事。一件事是娶媳妇,地点在大门楼外的空场子上。新娘选的是小杜大妮,因为她最漂亮;新郎他们让我当,我害羞不干,他们不让,说我是外地的,家远,新娘应该嫁到远地方。推推攮攮一阵子,我就当了新郎。小菊在草棵子里摘了几朵野花,插在小杜大妮的辫子上,连生和迷糊把双手交叉联在一起,编成一付人轿,让小杜大妮坐上去,两人嘴里还“嗯啊嗯啊”地吹着喇叭,黑小和小菊一前一后蹦蹦跳跳地喊着“媳妇来了!媳妇来了!”往大门楼里走。我在门楼里羞羞答答、不知所措地站着。到了里面,小杜大妮下来,连生像个大司仪,高声喊着让我俩磕头拜天地。迷糊强按着我的头下跪,黑小和小菊也拉着小杜大妮磕头。我俩胡乱地在地上磕着,一个头朝东,一个头朝北,引得在一旁乘凉的大姐、姨和妗子们笑得前仰后合。 另一件事是,在大门楼的东墙外,有一个石头砌的猪圈,圈里一头老母猪刚刚下了一窝小猪仔,眼睛还没有睁开,肉嘟嘟的,煞是可爱。我们几个挤在圈门口看。门是半截门,只能探着头往里看。由于人多门小,不是你把我挤出去就是他把你挤出去。小猪仔们也在妈妈的肚子边挤成一团。挤着挤着,一个小猪仔爬到了母猪的肚子上,颤巍巍地刚站好,那母猪一动弹,小猪仔便滚了下来,一直滚到圈坑里。圈坑很深,我们看不到它滚到哪里去了,都急着想看个究竟。这时,迷糊率先爬上了圈墙。于是,我们也争着向圈墙上爬。小菊个矮,爬不上去,哭咧咧地要连生抱她。黑小也喊着迷糊的名字,让迷糊往上拉他。迷糊不理他,急的黑小在墙下一蹦一跳地往墙头上窜。小杜大妮个子高,她搬了一块石头,站在上面,就看到里面的一切。我索性从姨屋里搬了一条板凳在上面看。圈墙是用石头垒的,没用灰泥,只是干插缝,上面的石头很松垮。不知怎么稀里哗啦掉下了几块石头,把圈坑里的小猪仔砸死了。我们一看闯了大祸,便一哄而散,眨眼间跑得无影无踪。这件事引来了主家一通谩骂,我们也受到各自家长的痛责。 俗话说孩子就是孩子,当大人们余怒未消,我们的兴趣早已转到那只死亡的小猪仔上了。小猪仔的尸体已被主家扔到不远的一个土坑里。我们非常同情和可怜这个不幸的小家伙,决定为它举行个葬礼,把它埋在村南的枣树林里。我回家找来一根木棍和一根绳子,把小猪仔的四条腿捆在一起,用余下的绳头绾了一个扣,穿在木棍上。我和连生一头一个抬起来,迷糊、小杜大妮、黑小、小菊还有其他几个孩子一溜跟着,往枣林走。连生在前头大喊:“哭啊,怎么不哭啊!”迷糊问:“哭什么?”。连生说:“哭猪啊!”于是,大家便“我的猪啊!”差三落四地哭起来,有的声大有的声小。黑小和小菊哭的特卖力,像哭丧一样拉着长腔,小杜大妮不哭,还哧哧地偷笑。其余的孩子,也大呼小叫,洋相百出。 到了枣林,因为没带工具,不能挖坑,于是又把小猪仔抬到河沙滩上,在连生的指挥下,大家用手挖出了一个沙坑,把小猪仔埋了进去。小伙伴们好像找到了一个立功的机会,个个争先恐后,不一会就堆起一个小坟堆。办完这件“大事”,小伙伴们便一路打打闹闹地回家了。 五 在我离开鲁源的前几天,姨母家的二表哥回了一趟家。二表哥原先去过我家几次,我们早已熟悉。这次见面,我和大姐都很高兴。二表哥一见面就问我:“上学了吗?”我说没有,二表哥很郑重地说:“不上学怎么行,你都八岁了,没文化将来怎么工作?回去一定要上学!明天我领你去拜夫子庙。”我那时并不知道什么夫子庙,听二表哥带我出去玩,高兴极了,盼着明天早点去。可是老天不做美,当天夜里,下起了瓢泼大雨。雨一夜不停,雷声,雨声,风声组合在一起,惊天动地,不一会街上就响起水流声。下半夜,村里突然敲起锣来,接着有人大喊:“发水啦!发水啦!快起来防水啊!”听到喊声,院子里的人都起来了,开门一看,电光闪闪,雨绺子像麻杆一样密集从天而泻,满院子一片白花花水花。三舅的屋里已经进水,姨母门前的水也快漫上了台阶。胡小哥和二表哥已经起来,每人戴一顶蓆帽夹子披一件蓑衣,手拿一柄铁锨,在疏通阳沟口杂物。其实,院里院外的水已经持平,不但排不出去,还有倒灌的危险。 天快亮的时候,雨好歹停了。风小了很多,雷声也渐渐远去,地面上的水开始消退。吃过早饭,很多人走上街头,相互打听昨晚的情况。这时,胡小哥和二表哥一个背着背箕,一个扛着荊篓对我说:“走,根柱(作者乳名),咱们逮鱼去!”。我高兴地问:“去哪里?”二表哥说:“村东苘地里。”原来,村东有一块洼地,因为每年夏天雨季积水不能种庄稼,自然长出了一片野苘。洪水退去以后,苘地里窝下很多鱼和泥鳅,这时,人们就会习惯去逮鱼。果然,到了苘地,已经有好多人在那里了。连生、迷糊、黑小、小杜大妮都在。黑小光着腚,浑身上下沾满泥浆,连头发上也是,真成了一条小泥鳅了。这里的鱼可真多,水浅的地方都露着黑色的鱼背;露出泥底的地方好多鱼拍打着尾巴上下翻跳。苘地里人声鼎沸,大呼小叫,个个争先,人人恐后,逮鱼变成了抢鱼。二表哥和胡小哥是捉鱼的好手,到中午的时候,已捉了半荆篓。看着人越来越多,鱼也差不多没了,他俩抬起荊篓,让我背着背箕,便回了家。 此后几天,鱼成了餐桌上的主菜。烹煮煎炸,顿顿变着花样吃。开始津津有味,渐渐望鱼生厌,闻腥作呕,只好把鱼剁碎了喂鸭子。但是天气炎热,鸭子一时也吃不完,还是烂掉了许多。 过了两天,地上的泥水已被烈日晒干,道路好走了。二表哥说领我去拜夫子庙。吃过早饭,我跟着二表哥兴高采烈地出了门。夫子庙建在尼山顶上,在鲁源的东北方向,约四五里路。路上,二表哥向我介绍说,夫子庙就是孔庙,是祭祀孔子的,孔子姓孔名丘字仲尼,是中国的大圣人,也是天下文人的宗师。你要想上好学,学到文化,就要诚心诚意地拜孔子。我老老实实的答应着。在路过一户人家时,门上有一副对联,对联的红色已经褪尽,但字迹非常清楚。二表哥故意问我:“这幅对联认识吗?”我摇着头说不认识。二表哥说:“这上联是‘家居鲁国多君子’,下联是‘地处尼山近圣人’”。又说,咱们这里是圣人诞生之地,孔子就出生在尼山脚下的夫子洞里。所以,咱们这里的人都为出了这么一个大人物感到自豪。待会到了那里,我领你好好看看。对联什么意思我一点不懂,也不知道圣人君子之类的事,听完就忘了。我上学后好多年,再次遇到二表哥提起这事,他重新给我背了对联的上下联,一直记忆至今。 尼山不高,坡度平缓,上面郁郁葱葱长满柏树。孔庙建于山顶,规模比之曲阜城内孔庙小很多。庙墙多处破损,院内荒草没膝,香案和塑像落满厚厚的灰尘。二表哥拉着我在孔子像前,恭恭敬敬地磕了三个头,嘴里念念有词地说着:“我表弟天资聪明,求先师保佑他好好学习,年年进步;求先师保佑我学业有成,前途无量。”拜完孔子,二表哥带我去看了夫子洞。洞在山的东面山脚下,洞口不高,低头可入,空间也不太大,也就是容纳四五人,看不出有什么特别神秘之处。二表哥指着洞壁下一块高出地面的平地说:“这就是孔子出生的地方。”我不知道这是不是真的,也体会不出其中的意义,感觉只是一个普普通通的山洞。从洞里出来,二表哥又领我来到山南边的观川亭。从亭里望去,碧水环绕,青山滴翠,倒比庙里好玩的多了。十年后我初中毕业,再次来到尼山,庙已进行了修缮。当我重新站在孔子塑像前,心中已油然升起无限的敬意了。 一个月后,我离开鲁源,回到泗水家中。时间一晃过去了六十年。我也从一个不懂事的孩子,变成古稀老人。但回忆起那短短一个月的经历,却感到那是一生中最真实、最纯洁、最快乐的生活。 作者简介 赵建国,笔名岩火,山东泗水党史委退休人员,爱好文学,退休后以读写为乐。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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