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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烟枝来卖……”|竹林居夜话

 挑燈看劍r7wtm5 2020-08-29

我喜欢听“市声”。不曾想,那悠扬的“市声”中,竟然出现我稚嫩的声音:“烟枝〔香烟〕来卖……”

说我小时候做过小生意,卖过烟枝,熟悉我的人一定不信,就是信了,也会感到不可思议。回想起来,自己都觉得滑稽。我压根就不是做生意的料,数学很差,分不清东西南北,究其原因,对枯燥的东西不感兴趣。但我确确实实做过买卖,确确实实卖过烟枝。

都说潮汕人会做生意。做大的有李嘉诚、马化腾等等数不清,全世界遍地都有“潮商会”。做小生意更拿手,除了傻子都会。可以说,“潮汕人饿不死”。真的揭不开锅了,不用急。会用刀子削水果皮吧?会。那就好!跟亲友借点钱,到批发市场倒(进货)点钱葱(马蹄),搬个小凳,端个瓷盘,在街头削钱葱卖,一日三餐的饭钱,便有了着落。有一次探家,正赶过年,住在大姐家,临街便是开元大道。三十夜,人们都早早回家“围炉”,吃完年饭后张灯结彩、辞旧迎新。我看到,夜很深了,对面街口还有一个小商贩在卖粿条汤。卖主坐着,锅盖盖着,灯火亮着,好久无人经过,忽然随着“突突”一阵声响,一辆摩托车“嘎”地一声在他的摊前停下,下来两个人。卖主揭开锅盖,一股炊烟漫开,冷冷的街头顿时有了生气。这天晚上,这个小摊的灯光,亮了一个通宵。我看到的,不仅是一种温馨,而是一种精神——潮人精神。有了这种精神,就什么都不怕!

上小学的时候,家里一度生活十分困难。父亲也是做小生意的,那阵子百姓日子不大好过,卖鱼生意也受到影响。家里六七张嘴,全靠父亲一人,还有三个子女在上学,再少的费用也是父亲的负担。快放暑假了,我的一笔学杂费还没有交,学校天天催收。不能再拖了,最后限定的日期我作了保证。父亲也向我保证,第二天下午把钱送到我手里。第二天放学回来,不敢去玩,在家等待父亲。父亲久久没有回来,我心急如焚。黄昏,父亲回来了,径直去了厨房,母亲也在那里等他。我无心做作业,也跟了过去。见到我,父亲交给我一点钱,我好欢喜,不曾想父亲又递给我一个“纸筒”,叫我去买米。米缸已空,却只能买一纸筒,我意识到父亲口袋里只有这点钱了。当时做小生意互相有赊账,本来有店铺答应还钱,结果没还多少。我理解父亲的难处,只好拿着纸筒默默地走了……

穷则思变。有了这次为钱所困,放暑假的时候,我想到做小买卖赚钱。大姐不是卖过甘蔗吗,我卖烟枝。与卖甘蔗一样不用多少本钱,赚多赚少卖出一盒就能赚。说干就干!我找来一块硬纸板,三分之一处折叠出一个直角,固定后便成了“货架”,烟枝可以平放、竖放,系上一条带子,往脖子一挂,“货架”就在胸前,一只手扶着,稳当得很。在姐姐的帮助下,从烟枝贩子那里倒几包烟枝,只收押金,卖完付款,赚个价差。

第一天上街,有些不好意思,满街是熟人,尤其怕遇到同学。小镇巴掌大,免不了,脸红几次也就习惯了。熟人倒好,看我卖烟枝,会直接招呼,买上一根、两根。那时候小镇就是如此消费,买烟枝都是一次买一根、两根的,整包的买不起。

开始我没有目标地满街走,也不习惯吆喝,买的人不多。慢慢有了些经验,知道到哪儿卖才有销路。那些忙着的人,闲着的人,喝酒聊天的人,最想吸烟。到打铁铺、锡箔铺、屠宰场、搬运码头,听到我一声“烟枝来卖……”,会放下铁锤、屠刀、扁担,买根烟抽。做小工艺、打牌下棋的,还会买上两根,一根叼嘴里,一根夹在耳朵上。有喝酒、群聊的,我一出现,惹起烟瘾,一下会卖出大半包……每次回家,当即“盘点”,算卖了多少、赚了多少钱,这是最快乐的时刻。

一个暑假下来,居然赚了不少钱,学杂费不用再向父亲要了。瞎子摸到一条道,放寒假的时候,我继续吆喝:“烟枝来卖……”

附带还有个收获,以前不敢帮父亲卖鱼,父亲有事须离开鱼摊,得找二姐来顶。卖了烟枝之后,帮父亲卖一会儿鱼,胆量也就有了。只是数学差,鱼块往秤上一秤,若重量带小数点,有时候账便算不过来。好在买主大多是熟人,帮我算,不会占便宜。有佘账的,就记在墙角上……

要不是后来当兵去,我没准也成了商人。哈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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