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生的记忆,都留在了岁月的深深处。唯有时光悠悠,不曾老去。 安徽生产建设兵团,一九六九年组建后,接管了省内四十余个国营农场、茶场和林场,统称军垦农场。枞阳县境内的普济圩农场,兵团时期更名为建新农场。当年分別来自上海和本省各地有六千多名知青,在这片长江边上的土地,屯垦拓荒,躬耕垄亩。 农场为团级建制,分场为营级。农场下设七个分场,其中一至五分场务农,六分场为采石场,七分场为机械修配厂。我们准备前往的是六分场,露天采石场。从山上采下的石灰石原料运往马鞍山炼钢厂。分场地址在毗邻长江南岸的荻港镇。 一九七二年四月五日,清晨四点多钟,我们就携带着行李,聚集在县招待所门前。帶队领导是一位现役军官,三十来岁,有人介绍他是宋副教导员。他面对我们站着,军装上的帽徽领章在昏暗的灯光下,显得那么鲜红夺目。我心中陡然升起一种自豪感,仿佛自己正式成了解放军的一员。宋副教导员用一口浓重的四川口音告诉我们,此次在桐城枞阳两地共召集了一百多名初中生去农场,桐城的大部队四月一日路过枞阳,已先期到达分场。宋副教导员又简短地讲了几点注意安全要求,我们便向小轮码头进发。 沿途一片漆黑,伸手不见五指。只有走在队伍前面的人手中的手电筒发出微弱的光亮,和偶尔出现的沿途人家的昏暗灯火。借着这星星点点的亮光,一行人一路跌跌撞撞,也不知走了多久,来到码头时天才微亮。 小轮是从安庆开出,终点是下游芜湖。两船对开,隔天返回。水路,是我们这个贫瘠的小县城人们出行的唯一通道。候船室空旷而简陋,两边靠墙的地方砌有长条水泥凳,供旅客落座。七十年代初,还是文革时期,百业凋敝,人们生活普遍贫穷拮据,出外行走的人并不多。码头边门可罗雀,只有几个旅客也在等候小轮。我们这一群人的到来,给码头带来了短暂的喧闹。 宽阔的江面上,远处行驶的小轮像个小黑点,缓慢移行,由远渐近。船一靠岸,我们便争先恐后地扛着行李上了船。一声粗浑的汽笛拉响后,船便收锚起航,一时间底舱发动机传出巨大的轰鸣声,机舱顶部的烟囱浓烟滚滚。 四月初,正值清明时节,春风徐徐。江水岸边,蒹葭苍苍。站在船甲板上,船动景移,浮光掠影,江风吹拂着我们青涩的面庞。看着船舱后面的螺旋桨卷起的巨大浪花,看着涌动不息的滔滔江水,我和身边同样是初出家门的同伴都有点局促不安,若有所思。一群刚出校门的初中毕业生,十六七岁的少年男女们,此时除了对家人的一丝不舍,对未知命运的迷茫,还对将到达的那个完全陌生的地方,有着一丝好奇,一丝企盼。 小轮依次停靠过乌沙、大抵晗、扫帚沟、贵池、桂家坝、老洲头、横港和土桥后,下午三点多钟,终于抵达了我们的目的地——荻港。 在一岔路口,我们兵分两路。男生被分在分场二连,女生去一连。一连所在地有分场机关、三连水泥厂、四连修配车间和后勤基建队等。二连在一个叫荷花塘的地方开采另一山场,距场部有三四里路。 小镇一面临江,三面全是山。这里矿产资源丰富,尤其是石灰岩。一个镇当时就有十多家采石场和水泥厂,路过这些地段时,整个天空都是灰蒙蒙的,满地都是尘与土,空气中弥漫着粉末呛人的气味,山上不时传来空压机的轰呜声和炸药的爆破声。 来到二连驻地,宿舍是一座盖着茅草的低矮平房,狭长且通透,一览无余。窗户用旧报纸遮掩着。屋内靠墙根是一长排地铺,地上铺着一层薄薄的稻草。靠北端的一排位置空着,显然是先期到达的桐城小伙伴们入驻后为我们准备的。 和同伴一同去了采石山场。偌大的工地上一片繁忙景象。如同用刀劈开的山头高处有人在用风钻打孔,整个人用安全绳索悬空吊坠着,怀中的风钻像机关枪发出"突突突"的声音。几处孔洞打完后,装入适量炸药,待山场的人全部撤离后引爆。被炸开的石头便如天女散花般落下来,接着有人用铁锤将稍大的石块破开,再有人用专制的铁耙将石块耙进铁箕,装进铁皮推车,运至破碎机,如是往返。整个劳动场面紧张而忙碌。当时是四月天气,可劳动的人有的上身已是赤膊,裤腰处已汗湿…… 入夜,躺在冰凉的地铺上,在山场看到的一幕幕又浮现在眼前,想到这里将是自己生存的地方,心绪怅然若失。上山下乡,上山如此景象,下乡呢?会不会好些呢?在这里以后会不会有改变呢?带着迷惘和遐想,我慢慢坠入了梦乡…… 至此,我的,我们的青葱岁月开始了。 在这些深深浅浅或浓或淡的时光印痕里,我们走过了浮华尘世,也阅尽了沧海桑田,如今,都已染上了岁月的霜华。 --END-- 来源:文乡枞阳 图片来源于网络 转载请注明出处,侵权必究 杨台武 安徽枞阳人 企业退休职工 推荐阅读: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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