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苦难的岁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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记忆中，我的童年，总是与苦难相伴。 母亲常常躺在床上呻吟，父亲总是早出晚归。母亲患了慢性脑膜炎，时时头痛得抱着头在床沿上撞着，父亲则苦着脸，显得手足无措。 我的父亲是个普通得再也不能普通的人，与伟大而坚强的男人画不上等号。母亲常年生病，家中一贫如洗，常常吃了上顿没有下顿。父亲是家中唯一的劳力，再苦再难也得把这个家撑起来.为了给母亲治病，他什么苦都吃过，甚至还偷偷卖血。本来就营养不良，家中也没有任何补品，父亲的身体每况愈下。 尽管父亲倾其所有为母亲治病，母亲还是在一个寒冷的冬日悄然离世。以后的很多个夜晚，一个年轻而显苍老的父亲，总是抱着一个不懂事的小孩在夜深人静时泪流满面。 母亲走了，从此我和父亲相依为命。因为给母亲治病，家里欠了一大笔债，父亲就拼命干活还债。父亲一边在队里干活，一边出外挑力。我很多次被送到爷爷婆婆家里，爷爷婆婆都已老迈，还要出工挣工分，又要忙家务，根本就顾不了我。很多时候我的衣服都是脏兮兮的，脸上也满是污垢，饭都是饱一顿饿一顿。 有时候，我实在无聊或想回家时，便在天近黄昏时偷偷回来。到家时，总是铁锁把门，却没有父亲。一般要等到很晚，父亲才能回来，当父亲看见我满身泥土和如花猫的小脸时，抱着我泪如泉涌。 以后，父亲见我实在不愿去婆婆家，便在上山做活时，把我带在身边。父亲埋头干活，我在旁边孤零零地坐着，同那些蚊子虫子玩。很多次，那些无聊的大人对我大吼，我一次又一次被吓哭。有一天，父亲终于忍无可忍，同那些人大吵了一架。 那个满脸横肉的人大骂我父亲的那句话让我终生难忘，你狗地主的儿子，你敢把老子怎么样？我看见，父亲一改平时的卑微，大吼一声：“你不能欺人太甚！我儿子这么小，碍着你什么了？”，他突然像一头发怒的狮子，冲那人撞去，一头把那人撞在水沟里，那人从水沟里爬起来，要和父亲打架，我父亲头发直立，瞪着血红的眼睛，握紧双拳。那人见我父亲魁梧的身材和如斗红了眼的公鸡般的架势，胆怯了，骂了几句悻悻而去。 我那时候还不知道什么是“地主”，只是知道，后来的日子，那个地主的成分压得父亲和我抬不起头来。 晚上，父亲还要在灯下编箩筐，在赶集的日子拿去集市卖，换得一点零用钱。而我就在旁边看着父亲，直到睡意袭来，趴在旁边的凳子上睡着。 上学了，在学校里除了老师因为我的成绩好喜欢我外，别的小朋友都不与我玩。开口闭口总叫狗崽子，我从小就背上了地主的罪名。在学校里都低人一等，回家的路上也常被同学欺负。 有时候父亲去赶集，我独自一人留在家中，没有人陪我玩，我就搬一条小板凳在门口坐着，时时望着山那边那条弯弯曲曲的小路，好想看到父亲回家的身影。好多时候，我孤独难耐，就跑到山那边的大石头边坐着等父亲回来，等着等着就趴在那块大石头上睡着了。当父亲把我抱起来时，我满腹委屈，抱着父亲嚎啕大哭，把泪水鼻涕抹了父亲一身，我看见，父亲眼里也是泪花闪闪。 父亲因为成分不好，在生产队做的是重活，拿的是低工分，每年都补社，年终工分粮少得可怜，根本就分不到一分现钱。看着邻居家的小孩过年都有新衣服穿，父亲只有到外婆家拿回旧棉衣改小给我穿，可我还是很高兴，穿着到处炫耀。 那时正逢“农业学大寨”，父亲常被生产队派去村里抬石头或开山放炮，常常很晚才回来，这个时候我最怕，家里漆黑，又冷又饿，我只好坐在院子里，可怜巴巴等着父亲回来。我经常呆在黑漆漆的院坝，不敢进屋，晚上乌鸦那恐怖的叫声更是吓得我心惊胆颤。 有一天父亲没有回来，我恐惧的大哭，很晚了，我只好摸黑去婆婆家。已近深夜，到处漆黑一片，我提心吊胆的深一脚浅一脚的走在凉飕飕的山路上，不知摔了多少跟斗。三天后，父亲才回来，那是“抓革命、促生产”的日子，大队革委会要“黑五类”分子不分白天黑夜拼命干，父亲被派去突击修水库了。 父亲听说我那个晚上在大路上哭了大半夜，又气又急，骂我，你哭什么！你一个男子汉，就不知道坚强一些吗？我心里很委屈，我才是一个不足十岁的孩子啊，与男子汉还有着多么漫长的一段距离啊！ 虽然家庭一贫如洗，虽然我的童年磕磕碰碰，但我却一路顽强的走着。父亲再苦再累，也没有终止我的学业，不像那些贫下中农的孩子，却为生计早早缀学。尽管我书读得很是艰难，却一路从小学读到高中，并考虑大学，领到录取通知书那天晚上，我们父子俩久久相拥，放声大哭…… 那苦难的岁月，却磨炼了我坚强的意志。在岁月的沧桑变幻中，在生命的悲欢离合里，我学会了怎样坚强地面对人生。如今，我可以轻轻松松地对告诉世人，那些冰冷的日子和人心，教会了我无与伦比的独立与坚强。今天的我，拜昨天的苦难所赐，已经有能力做自己想做的任何事情了。过去的那不堪回首的日子，只能是我不屈不挠进取的强大动力。这，也许是苦难岁月赐给我最宝贵的礼物，是我人生的一笔巨大财富，一生都取之不尽，用之不竭，从此在我的人生中没有任何战胜不了的困难……
作者简介： 作者简介： 作者简介：苏其善，男，出生于1963年9月，重庆市铜梁区水口镇党政办主任，铜梁区作家协会和诗词学会会员，在国家级和省（市）县（区）30多种报刊上发表电影文学剧本、小说、诗歌、散文、200余篇。作品散见于《中国作家》《重庆纪实》《中国诗》《华夏散文》《重庆日报》农村版等报刊。作品入选过多种文学选本，多次获得过国家部委级和省（市）县（区）级征文奖。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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