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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 屋

 东营微文化_ 2020-09-0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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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   屋

 作者丨张延霞

 编辑丨吕娟娟

 清晨,黄绿色的阳光穿过窗棂,把熟睡中的我整个用网罩起来。好香!我一骨碌爬起来,俯着窗台往外看,是奶奶在凉棚下的大灶上给我摊咸食呢。我一边喊奶奶,一边咯咯地笑着。

 “起床了,做梦娶媳妇呢?这么高兴。”哈哈,我又做了个梦中梦。

 我家老屋共有六间,最西边一间是二叔结婚时接上去的。爷爷奶奶和没结婚的叔叔姑姑住在东头两间,我家住中间。

 “慢点,把碗端好,别磕着。”母亲有些生气地对我说。

 “你屋里去吧,我接着她。”奶奶边答话边笑着迎出来,蹲下为我擦了下略湿的睫毛,顺手接过我手里的迷彩小瓷碗。

 “大早上又哭奶奶了?不好好吃饭又挨揍了吧”小姑关切地说。

 “快到爷爷这边来,你奶奶今天熬的粘粥可好喝了。”爷爷顺势把我抱到他的另一条腿上坐下。

 “你俩真烦人,家里没饭吗?”三叔冲着我和二叔家的弟弟说。“每次吃饭就来这边掺和,这边饭好吃吗?......”三叔气呼呼地红着脸,一个劲地数落着。奶奶看着我俩若无其事的样子白了三叔一眼。

 这就是我最初的记忆了。随着年龄的增长,我们都会陷入很多回忆,经历的一些事情也会在不知不觉中忘记,但有些事情却如同镶入骨子里。

 我出生在七十年代初,那时候农村普遍很穷,奶奶家因为孩子多更不例外。土坯做的房子非常简陋,屋顶上没有瓦片,内顶上没有苇箔,(苇箔是以芦苇为原料编织的一种帘子,盖屋多用于内顶,用过苇箔的内顶看上去比较美观、平整,因造价高,平常人家很少用它),直接是用高粱杆扎成捆做的,我们老家叫盾子。盾子外面再抹上泥,整个屋顶就形成了。土制的屋顶,屋顶边缘经常长草,草丛成了鸟儿们的训练场和娱乐天堂。

 其它人都去队里上工了,家里只留下奶奶领着我俩,奶奶经常会坐在屋檐下一边干活一边给我俩讲故事。我们一起看小鸟站在摇摆的草上唱歌、荡秋千,还看它们在草丛中摔跤、捉迷藏。开心的鸟儿一天到晚叽叽喳喳地唱个不停,它们欢乐的笑声伴随着我们一块幸福地成长。屋檐下边还有好多窟窿,这些窟窿自然成了鸟家族的卧房。

 记得一到夏天,雨水勤,屋顶维修不及时就会漏雨,经常是外面大下,屋里小下,外面不下,屋里还滴答。那时下雨很脏,除了泥以外还到处是鸡粪和猪粪。一到下雨,我和弟弟就被奶奶关在屋里,坐在炕上数雨点。

 记得当时奶奶说“你俩现在长大了,要听话,做个让人喜欢的好孩子。”我问奶奶:“什么是让人喜欢的好孩子呀?”奶奶说:“让人喜欢的好孩子就是孝顺,让老人省心,不让爸爸妈妈、爷爷奶奶生气。”然后我就说:“我是奶奶的好孩子,我孝顺,我让奶奶省心,我不让奶奶生气。”弟弟一听急了,大声说:“我才是奶奶的好孩子,我也孝顺,我也不让奶奶生气。”说着就争起来了。

 奶奶纳鞋底的手一停,故意拉下脸,装出一副生气的样子嗔怪说:“又争,再吵奶奶真生气了。”一听奶奶要生气,那我俩就都做不成好孩子了,然后就不吭声了。奶奶又笑着说:“你俩都是好孩子,是奶奶的宝贝,快数雨点吧!”我俩像接到任务的战士,立刻坐到接漏的小盆前,仰着头,看着雨点从屋顶落到面前的小盆里,嘴里数着:一个滴答,两个滴答,三个滴答......雨点还没数完,我和弟弟听着单调的音符就睡着了。

 冬天一到就更可怕,墙体有鼠洞,到处透风,一刮东北风特别冷(地处沿海,东北方向过来的全是海风)。再赶上下雪,门窗不严,空隙特别大,纸糊的窗户,那就更遭了殃,窗户纸一旦被加着雪花的旋风打湿,冷风一吹,薄薄的窗户纸就会破损、脱落。雪从门的缝隙和窗棂里钻进来,落到地上、窗台上浅浅的一层。        因下雪不让出门,我和弟弟跪在窗边的铺盖卷上,听着呜呜的风声,贴着窗棂上破损的空隙眯着眼睛往外看,看到来奶奶家串门的人们都穿着大黑棉袄,带着棉帽子,低着头,抄着手,有说有笑地来,有说有笑地走。我和弟弟还不时伸出脏乎乎的小手,蘸一下通过窗棂吹进屋里没有完全融化的雪,放进彼此的嘴里,美得挤眉弄眼地“咯咯”笑着。

 那时不比现在,没有气罐和油烟机,烧大灶就得用柴火,时间一长,屋顶的秸杆被烟一熏也就成了黑色,上面还全是成挂的蜘蛛网,让风一吹来回晃荡着。

 屋里没有一件像样的“家具”,能睡多人的土炕上只铺一张大草席,没有炕单。我和弟弟就是在奶奶的大土炕上“滚”大的,因为调皮,手脚经常会被草席划破。黑乎乎的墙上贴着几张已经看不清的年画。其中有两张我现在还模糊记得,一张是《洪湖赤卫队》,因为年画里的英雄人物:韩英、刘闯,小叔不止一次给我俩讲过。再一张就是《天河配》了,这张是奶奶最喜欢的。“那牛郎啊,可不容易了,带着两个孩子,又当爹又当妈,苦啊……!”我仿佛又看到了三十多年前奶奶坐在纺车前为我俩讲故事的情景。要说老屋里最显眼的,就数檩条上挂着的那个篮子了。

 在屋顶中间不算很直的檩条上,垂下一条黑乎乎的细绳子,绳子上拴着一个树叉做的钩子,钩子上挂着一个白白的、带沿的、柳条编的篮子,篮子上面还盖着一块小花布,紫底黄花,图案就像好多横向切开的胡萝卜。那时,我特别好奇,经常问小叔和小姑篮子为啥挂得那么高?里面有什么?他们告诉我说里面有好吃的,放低了怕被老鼠吃掉。我也经常在路上看到走亲戚的,她们坐在自行车的后座上,也挎着这种用毛巾或花布盖着的篮子,猜测里面肯定放着好吃的。小叔和小姑都这么说,我更加断定篮子里放的就是好吃的。就是这个“神秘”的篮子,曾经让我特别惦记它。里面到底放的是什么?我太想知道了。

 有一天,我在屋里仰着头转了半天,实在忍不住了,就跑去问正在外面忙碌的奶奶,估计奶奶早把我的心思猜透了,二话没说,直接进屋,踩上椅子,踮起小脚,拿下我心中的“宝贝”篮子。可掀开花布的那一瞬间,我全明白了。里面什么好吃的东西也没有,就放着一个用草纸盖着的,已经干得不能再干的油条。我用手指捅了一下已经沉睡很久的油条,好失望啊!然后笑着把手指放到嘴里,调皮地看着奶奶说:“好香啊!”然后稍加停顿接着说,“太干了,咬不动啊,我不吃它”,奶奶一边去挂篮子一边说:“等家里来了客人切碎了放上包饺子权当放油了,给奶奶扶着椅子”。

 我站着没动,只是一知半解地望着。奶奶从椅子上下来,蹲下抚着我的头无奈地说:“傻孩子,能有什么好吃的,有好吃的奶奶早给你吃了,咱给你小叔攒钱娶媳妇啊,等他结了婚,奶奶再有了钱给你买好吃的”。奶奶起身出门,我清楚地看到了以往乐观的奶奶,眼角流出了晶莹的泪花。

 在我六岁的时候,离开了爷爷奶奶,搬离了老屋,搬到距奶奶家二里多地的另一个小村去居住,从此老屋渐渐淡出了我的视线。叔叔姑姑陆续结婚,我们也慢慢长大,爷爷奶奶也变得沉默寡言、老态龙钟。昔日热闹非凡的老屋也失去了往日的生机。
      春寒料峭的日子里,奶奶走了。风雨交加的秋天里爷爷也去了,只留下老屋孤零零地,如同一位体弱多病的老人,再也经不起风吹雨打......。 
      吃过早饭,驱车回老家。柏油路很宽,路边的绿化带正在修剪中,往日野性十足、张牙舞爪的花树也在绿化人员的调教下变得乖巧听话,规规矩矩地立在路边,像一排排英姿飒爽的女兵在列队等待首长的检阅。
       穿过规划后的楼区,儿时的村庄不见了,没有晨光下的炊烟袅袅、没有儿孙绕膝满院子的奔跑、没有清晨菜园子里奶奶的说笑、没有房前屋后爷爷种的花草......这一切只有在梦里才能见到。 
       那一代人走了,老屋也将在不久的将来陆续退出历史的舞台……

张延霞,山东省东营市河口区新户镇人,东营市作协会员,喜欢阅读,闲暇之余尝试写作,有少许文字散见于市级报刊和网络平台,愿以文会友,结识更多的文学朋友,来提高自己的写作水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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