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和黄河口的庄稼共享天年【七】

 东营微文化_ 2020-09-0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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和黄河口的庄稼共享天年【七】

作者丨郭立泉      编辑丨文姐

给我的庄稼打打捆

 风吹来沙吹来无边的绿色吹来,一地的庄稼俯仰生姿。在河子西,一株庄稼,就是一曲生命的颂歌。玉米是沉思的诗人,麦苗是春天的信客,高粱是田野的旗手,谷子是谦逊的楷模。暑气渐退,群穑摇壮。草桥沟庄稼渐黄的过程,就是我的幸福指数渐高的过程。梳拢五谷,为河子西的庄稼打打捆,逐一清点我的庄稼,是我生命中难得的好时光。
      谷子:五谷之首,模样俊秀。给我找一个谷子一样俊的媳妇,爷爷可真好啊,就凭这一点,我也喜欢爷爷一辈子。可在这件事儿上,爷爷没守信用,没等我到找媳妇的年龄,爷爷就到另一个世界种庄稼去了。到现在,我等得头发都谢了,也没找上那株谷子。谷子,柔情似水、俊美如月的谷子;谷子,风情千种、仪态万方的谷子,千娇百媚的是你,坐怀不乱的是我。
      小麦:庄稼里你最好吃,是因为你在阳光下站立的时间最长,秋种,冬孕,春长,夏收,一年四季,吸大地之灵气,采日月之精华,想不甜美也不行。小麦是庄稼里绝色的美人,站在五月的田畴,风姿绰约。
     芝麻:身子最小,数你最香。到处招蜂,悠然流浪。绝不因身微言轻而不去美丽。与世俗格格不入,一生只做一件事,宁肯被抛弃,也独发初香。小嘴散发出的香气,穿过困难的日子,幽幽地传向远方。
       花生:把最诱人的部分藏在地下。长生之果,隐忍低调。喜欢死了河子西的那片沙地,你最漂亮的样子,是埋在土里情窦初开的时刻。在老屋的灶台上慢慢升温,品咂着你隐隐的香味,心底的暖意,油油招摇。


       豆子:我不知道原产乌苏里江畔的大豆是如何找到了黄河口这么个好地方。豆子你真好,沙土地里能长,红土地里也能长。在河子西,你愿意结几个荚就结几个荚。在豆地里躬身劳作的嫂子说,一只豆荚就是一只耳朵,来,让我数数你长了多少只耳朵。
      玉米:总也看不够玉米那模样周正的脚踝,结完棒槌子的玉米,就像一群撒娇的孕妇,腆着肚子,努力往我面前挤。没有比在玉米地里更恣的了,青葱的思绪,隐秘的浪漫,我和玉米一起自由地拔节,我站在玉米地的东头,张开双臂,承接身边弥漫的雾岚、乍现的虹霓。我要让我的身上长满了叶绿素,吸收阳光,空气和水,快活地进行光合作用。我要让露珠在我绿色的手臂上滚动,那些刚刚做完早操的玉米,愣愣地看着我这株新来的玉米,一头雾水。

高粱:大地上婆娑的旗语,原野上高挑的美丽。在所有庄稼里,距离太阳最近。因为长得高,连名字也带上了一个“高”字,身材颀长,风姿曼妙,把一穗穗不老的乡愁高挑在空中,静美而热烈。高粱红向天边,妹妹站在高粱地里,我分不清哪株是高粱,哪株是妹妹。

地瓜:地瓜的诱惑埋在草桥沟堰的深处,而且在地下还到处乱爬。这么多年,地瓜蔓一直和我拉拉扯扯。我有一个梦,就是回到童年,与一只草桥沟的地瓜互诉离情,相拥而眠。

绿豆:姐姐采收庄稼的箢子里,装着的不是绿豆,而是我上学的课本和铅笔。美丽的豆花在河子西各开各的,绿豆荚采了一茬又一茬。厚实的豆叶下,掩藏着关于亲情最丰富的细节。

红小豆:你终生,只能站在一个地方,悄悄地开花,静静地长叶,把绵长的相思,结成长长的角子,风中轻曳,说你爱我。

稻子:以谦逊的姿容,美雅的站立,表达着对水的思念。在黄河口,那种金色的铺排,让我头晕目眩。

风,从春天启程,围着河子西转悠,围着爷爷的胡子转悠。老鹰在头顶打旋儿,兔子在田野撒欢儿。

除了冬天,爷爷都在草桥沟岸边打理他的庄稼。

春天,谷种跟着爷爷来到田上;秋后,谷棵子跟着爷爷回家。冬天,爷爷把一抱抱的豆秸、玉米秸、高粱秸、棉花秸赶进灶膛。发出噼里啪啦的声音,黄昏的老院里弥散着幽苦的柴火香。小米饭熬好后,爷爷用火棍轻轻拨拉出一堆火叶子,墩上一壶地瓜干酒,一会儿,灰烬上的酒壶开始嗞啦嗞啦地响。这是爷爷最喜欢的音乐。酒倒进盅子里,我看着爷爷一小口一小口地抿着,很馋人。爷爷用一根筷子在酒盅里蘸蘸,让我漱么漱么,然后张开缺了门牙的嘴说:“酒是粮食精,越喝越年轻。”接着塞到嘴里一根咸菜条,用牙花子嚼搓着,下巴上的胡子跟着一翘一翘的。

种庄稼,并不总是风调雨顺。到上了高中,我认真种地的那几年,才真正体会到了种庄稼和拉扯孩子一样,时时揪着个心。旱了,涝了,下雹子了,虫子闹翻天了,都会令人焦虑不安,目光沿着高粱的尖梢去问天,顺着棒子的根须去叩地。

尽管爷爷、爹都挨过饿,知道歉年的可怕,但都熬了过来。那年下大雨,爷爷望着只露出水面的豆子梢说,庄稼不收年年种,准备点萝卜吧。说这话时,爷爷目光深邃而坚毅。

没有什么,能摧毁苦难大地深处的坚守。

关于河子西,关于草桥沟的庄稼,我有说不完的话。庄稼,是庄稼人的宗教,是一种生命的图腾,也是爷爷写在大地上的诗篇。庄稼离不开乡村抚育,乡村离不开庄稼供养,它们相亲相爱,难舍难分。乡村是庄稼养大的,我连同我的品性也是庄稼养大的。我不老的乡愁,就停栖在那些热烈的庄稼上,逗留在那些静美的叶脉里。

我现在已不事稼穑,只能回家探亲时,顺便也探望一下我的庄稼。我走在路边,它站在地里。大地上色彩斑斓,花草摇曳,迎面扑来一阵阵幽香。看到我走来,它们你推我搡,窃窃私语。一棵高粱趴在另一棵高粱的耳朵上说,看,他就是郭本温家的二孙子。听说,他正在把我们写到文章里去,从我们祖上写起,要把黄河口的庄稼写个遍呢……

作者简介:郭立泉,山东东营利津人,供职于垦利区宣传部。山东省作协会员,中国散文学会会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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