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母亲的脊梁

 东营微文化_ 2020-09-0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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母亲的脊梁

作者丨王士文

编辑丨吕娟娟

记忆中,年轻时的母亲,模样很美,是个小巧玲珑的女人。小时候家里穷,父亲在百里外的广饶工作,母亲一个人在老家拉扯着我们姊妹四个,日子过得很拮据,经常是吃了这顿愁下顿。虽然每年作为贫困户接受村里的救济粮,可每当提起一年回不了两次家的父亲,母亲的脸上总是洋溢着知足而幸福的笑容。

母亲是个善良的人,她的一生从没有与任何人吵过架、拌过嘴。宽容与厚道的胸怀使母亲无论走到哪里,都有着较好的人缘。个头不足一米六的女人,心里能装下一切的不如意、不开心,也能装下一切的悲伤、辛酸,和对父亲的思念。

母亲的性格很温柔,温柔得跟中秋的月儿一样,眷顾着我们这一大群大大小小的儿女们,宛如村南边小清河里的水,滋润着我们一个个幼小的心灵。

我有两个姐姐一个弟弟。都是母亲一个人来带。洗衣、做饭、下地干活,还要照看我们姊妹四个。真想不到那时候,身体单薄的母亲是怎么熬过来?从我记事起,母亲的身体,一直都是瘦瘦弱弱的。那个时候地里的农活,全都是靠人工去做,地里的庄稼,大多数都靠母亲的肩膀背回家的,后面还跟着两三个啼啼哭哭的孩子。

听姐姐说,我是小时候最爱哭鼻子、最让母亲淘力气的一个。娘生了我后,因为生活贫困,营养不良,根本没有奶水。夜里看到饿得哇哇大哭的我,忙活一天的母亲,半夜里起来,去羊圈里给我挤羊奶,再放到砂锅里熬熟给我充饥。折腾的母亲许许多多个夜里,都不能安安稳稳地睡个觉,每当想到这事,总感觉自己亏欠母亲太多太多……。

俊英是我大姐的名字,模样跟她的名字一样。姐姐不但漂亮,从小就很懂事,到现在我还经常记起,姐姐帮母亲照顾我我们姊妹仨的情景。家里家外很多体力活,都是姐姐帮助母亲完成的,那时候姐姐也就十五、六岁。到现在,柔弱的母亲和姐姐被汗水浸湿成缕的头发,成了我记忆中最深的痛。我经常在想,如果我是家里的老大该多好呀,姐姐不用那么过早的下地劳动,母亲也不至于早早地累弯了腰。

麦收是庄稼人最喜悦的季节。无数个起早贪黑,无数次风吹日晒,终于换来了收获的时刻。村民们扬着牛鞭,哼着小曲,嘚儿、嘚儿地在乡村的田间地头上来来往往。

娘看着自己家空空的场院,眉宇间的愁容久久都没有散开。父亲不在家,每到收麦的季节,是母亲最为难的时候,家里没有牛、没有车。家家户户都在忙活,跟谁家去借都张不开嘴。一旦遇上坏天气,全年的收成,有可能就撂在地里了。

娘,抬起头,看了一眼天,焦虑的眼神里,闪烁出了刚毅的光芒。

 “小英,去西屋里,拿上草葽子,咱娘俩去割西坡的麦子!”娘吩咐着大姐。母亲从西屋墙上的裂缝里,摘下来两把镰。红红的栆木柄,镰刀的刀刃在太阳的照射下,闪烁着耀眼的光。

西坡那块地,有二亩多,地头不算宽,但是很长,土脊子上长满了绿油油麦蒿。站在地头向远处望去,金黄的麦子像一轴长长的巨画,镶嵌在绿色的相框里,铺展在茫茫的田野上。

母亲和姐姐把草葽子系在腰上,每个人揽着四垄麦子,母亲弯下腰,脊梁正对着蓝蓝的天空,左手轻轻挽住麦子中间,右手的镰刀麻利地向麦子根部勾去。麦子发着噌噌的声儿,齐整整地离开了地面。

晌午的时候,母亲和姐姐把割完的小麦,用草葽子从麦秸中间搭成小捆,结结实实地垛在了车子上。

母亲挂上襻带,双手紧紧握着车把,头一仰,腰一挺,咬着牙关,把沉甸甸的车子抬了起来。手推车中间是一个轮,平衡需要强大的臂力和双腿来支撑,抬起的那档儿,车子忽然向右歪,母亲使劲往左掰。由于力道很难把握,车子又往左歪,母亲拼命再往右掰,车子摇摇晃晃,东倒西歪。姐姐见状,扑上前去肩膀顶住了倾斜的车子,总算稳了下来。

母亲的膀子向前一弓,双腿使劲往后一蹬,用尽力气向前推,车子开始缓缓移动。因为麦子装得过高,挡住了母亲的视线,大姐在车子前方的横梁中间,系了一根长长的绳子,一边引着道儿,一边使着劲儿向前拽。娘俩的汗水啪嗒啪嗒往下滴,落在了湿茵茵的田地里,砸在了坑坑洼洼的道路上。

娘俩就这样推着麦子,一趟接着一趟。太阳不紧不慢地转到了西边,场院里的小麦,一捆摞着一捆,渐渐地堆成了山。

粮食收到了场院里,只完成了一半的活儿,在晴空烈日的太阳下,得翻来覆去地晒。等麦穗和麦秸晒干后,在场院里摊平,围成个大大的圆圈,给牛捂上眼睛,拉着碌柱一遍遍地碾压,金黄色的麦粒就蹦蹦哒哒落在了麦穰底下了。

在场院里脱粒、收仓,家家都是争分夺秒,害怕一场雨来,金黄丰满的麦粒,在场院里生出嫩嫩的芽来。人们担心,母亲更担心。如果赶上谁家碾完了,准备挑麦穰装的时候,母亲会跟人家说说,牵过人家牲口,套上自家的碌柱,碾压那一场即将晒焦的麦子。

一旦不凑巧,借不到牲口,娘就把两根绳子往肩膀上一搭,弯下背、躬起腰,拖着碌柱,一圈接一圈地转。石滚子在母亲身后,发出吱吱悠悠的声儿,好像是给母亲数着沉重的脚步!

几圈……

几十圈……

几百圈……

铺张着的麦秸压平了,母亲的脊梁上,却鼓出了一道一道鲜红的印痕。

母亲是个独生女,从小就被姥姥姥爷宠着。母亲的父母过世很早,自始至终在我印象里就没有留下姥姥姥爷的影子。

每逢过年过节,母亲都领着我们姐弟,去姥爷姥姥的坟头祭祀。当一片一片黑色的纸灰,飘飘悠悠飞往半空的时候,母亲想起一家人生活的艰辛,撕心裂肺的声音,传向了田野,传向了姥姥的村庄。大我六岁的姐姐,一边流着泪,一边搀扶着娘的胳膊说:“娘,我们回家吧,别把弟弟妹妹吓着了。”娘用哀唱的哭腔对着姥姥倒完了苦水,扯下头上的方巾,擦一把红肿的眼睛,拉着我们的手,“踢里拖拉”地往家走。娘不说话,我们也不说话。地里的坷垃在娘的脚下滚动着,一阵风刮过来,尘土在母亲的裤管下飞扬。

四十多年的日子,眨眼即逝,  时光在不经意间悄悄地流走了。母亲已经离开我们六个年头了,支撑我们走过了那些坑坑洼洼岁月的,正是母亲那瘦弱的身体和坚挺的脊梁。

另 附 诗 一 首

家乡那缕

炊烟

作者丨王士文

编辑丨吕娟娟

那顶老屋

那座小院

那一片黄黄的土地

那一方蓝蓝的天

忘不了

堂屋里的锅台炕头

折不断

菜园子的篱笆栅栏

爷爷叼着  

长长的烟袋

奶奶挪动着  

三寸金莲

妈妈那块

蓝印花的包头巾

爸爸那根

甩得啪啪响的赶牛鞭

一使劲   就是几十年。

骑在姐姐那

单薄的肩头

揪着妹妹那

甩动的麻花小辫

胡同里

碾出的道道车痕

桐树上

盘起的袅袅炊烟。

一簇连一簇

一串接一串

还有那

梧桐遮蔓的天井

茅草疯长的场院

坨坨麦穰垛

几把老蒲扇

摇动着满天的星

驱赶着皱纹里的辛酸

窗外的那只蝴蝶

忽高忽低

时隐时现

捕捉着

渐行渐远的春天

不言惆怅

也惆怅

不说思念   亦是思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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