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营微文化”为东营市作协重点扶持文学公众号。平台宗旨:体现人性本真,歌颂人间温暖,传播正能量......关注微信公众号“东营微文化”,每天推送有温度的文字! 窝窝头,家乡的人们称之为“扒谷”。小时候,顿顿玉米面的扒谷,吃到吐酸水。可年来了,可以吃到绿豆扒谷,它的味道绝不类玉米面的,那是记忆深处最香美的食物。 绿豆是在谷雨时节种下的。绿豆种在地沿边,种在篱笆院里,一畦一垄。田里种庄稼,没人舍得把绿豆种在庄稼地里。可绿豆不在意,出芽,长叶,开花,及至仲夏,细长的豆荚绿了,黑了。 然后呢,黑的绿豆荚一个个被摘下来,晾晒在竹篾簸箩里。竹篾簸箩大啊,阳光炙热,绿豆夹叭叭作响,圆溜溜的绿豆粒蹦着跳着,可它们是蹦不出竹篾簸箩的。 夏天过去了,秋收了,河沟里的芦苇还没来得及钐割,一场大雪飘下来,冬就来了。 有雪的日子,母亲开始一粒粒挑拣绿豆,绿豆荚细碎的皮儿要挑出来,烂了的绿豆粒儿也要挑出来。只等腊月里,母亲说,去四奶奶家,看磨支起来了吗?我便飞跑着去四奶奶家看。腊月二十或二十一,四奶奶家的院子里多了一盘大磨。我便又飞跑回家,告诉母亲。母亲笑了,把绿豆泡进水桶里。 一天一夜,水桶里的绿豆饱涨了。第二天起早,天干冷干冷。我跟着母亲去四奶奶家,母亲担着泡好的绿豆,扁担颤了又颤。 总是有人比我们先到,那盘大磨,已经有人推着磨杆在转了。泡好的绿豆堆在磨眼上,磨盘吱扭,绿豆从磨眼处一点点进入两片石磨间,研碎了,研细了,研成了糊糊状。绿豆糊糊从石磨里流出来,落进石磨下的大锅里。 四奶奶招呼着挑了绿豆来的人:天冷,屋里暖和着吧。 水桶就排放在当屋地,人坐在炕沿上,坐在灶前。四奶奶微笑着和人们说着话,轻声慢语,也会逗得大家哈哈笑。笑声起来,屋子里就多了暖意。 一起来的孩子们却不安生,骑上四奶奶家东面的半截土墙,爬上四奶奶家门前的那棵老枣树。吼着叫着,欢笑声满了小村。也会对远远跑来的孩子喊:今天轮不到你们家了,明天吧。 蓄了白胡子的太爷也来磨绿豆。他把绿豆排放在屋子里,人蹲在墙根下咂烟袋锅子。我们便跳下墙跳下树,围拢过去。他是会讲故事的,他讲神奇的小锣真是神,锣一敲,念一句:来俩饽饽一碗肉,眼前便会出现饽饽出现肉。 可以吃吗? 当然。他烟袋锅子又装上烟,眯眯地笑。 太爷也教我们念《猪肉颂》:净洗锅,少著水,柴头罨烟焰不起。待他自熟莫催他,火候足时他自美----- 三遍两遍,我们能说下来了,太爷给我们说这些话的意思,我们的哈喇子便流出来。 太爷的磨自然是我们帮忙推。磨沉重,两个或者三个孩子推着磨杆,转了一圈又一圈,汗从脸上下来,人转得有些晕。 碾好的绿豆糊糊挑回家,加盐,大锅添水,箅子上铺笼布。绿豆糊糊一勺勺放到笼布上。锅铲抹平,便可以盖了锅盖,添柴烧火。 我不再出去疯跑,趴在那盘大炕上,看母亲不紧不慢地拉着风箱,看热气从茅草拧就的锅盖里钻出来,满了屋子。然后我闻到了独属于绿豆扒谷的清香。 蒸好的绿豆扒谷绿莹莹的。一箅子绿豆扒谷被割成一块块,比贴饼子厚比豆腐块薄。它的形状和窝窝头没半点相似之处,我想不出人们为什么叫它作扒谷。 母亲洗干净了手,绿豆扒谷一块块排放在案板上,又要拿了一块到院子里,敬过天神地神。然后三两块绿豆扒谷切成小块,码放进盘子里。 玉米面扒谷是饭,绿豆扒谷是菜。父亲拿绿豆扒谷做肴,喝一壶地瓜干酒;我一口玉米面扒谷一口绿豆扒谷,吃到肚儿圆。我慨叹:要是每天都能吃到绿豆扒谷该多好。父亲笑了说,猪肉天天吃也腻。我不信,想起那句“早晨起来打两碗,饱得自家君莫管”。肚子饱着,还要咽口水。 绿豆扒谷肯定不能天天吃。吃过三顿两顿,绿豆扒谷会放进院子里的缸瓮里,外面冷,可以存留长些日子。绿豆扒谷是要留作正月里待客的。 年复一年,四奶奶早已经作古,村里腊月里也没有人家支磨。集市上却可以买到绿豆扒谷,那是食品厂机制出来的。常常,我买了来,把绿豆扒谷切碎,加猪肉熟锅,放粉条,炒一盘儿猪肉绿豆扒谷。 却怎么也吃不出儿时的味道。 东营微文化编辑部 顾问:陈谨之 橄榄绿 鲁北 清泉 主编:郝立霞 副主编:张永君 郝立新 编辑:张旋 任晓娣 吕娟娟 文姐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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