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乾隆二十三年，一场科举舞弊案震惊朝野。涉案的考生都是八旗子弟，乾隆皇帝高度重视，甚至亲自审问涉案人员。那么这些身份特殊的考生是如何舞弊的呢？事后究竟都受到如何的处罚？现在就来讲一讲这一起清朝乾隆年间特殊阶层的舞弊案。 乾隆二十三年的科场舞弊案，犯案人员主要是顺天的八旗子弟。八旗子弟在清朝是一个非常特殊的社会群体。他们不仅是帮助爱新觉罗氏打下江山的中坚力量，并且也是守卫清朝江山的核心力量。八旗子弟在清朝地位十分高，在经济上八旗子弟从官兵到家属全部享受俸禄，朝廷发工资，给补贴，养他们一辈子；在社会地位上他们享有很多方面的特权，比如“所犯罪行从轻判决”，也就是说如果犯同样的罪，八旗子弟受到的处罚就会比其他人轻。如果一个人犯了死罪，不是八旗子弟的，会判决“斩立决”，也就是现在所说的“死刑立即执行”；是八旗子弟的，就会判“斩监候”，也就是死缓。正因为八旗子弟社会地位较高，又有着经济上的保障，所以很多八旗子弟在行事上有恃无恐、肆无忌惮，甚至违法犯罪也视同儿戏。  八旗子弟(影视剧照） 由于清代八旗子弟参加科举考试是实行单独考试，因此这场考试参加人员是顺天地区的八旗子弟，而主持这一场考试的是直隶学政庄存与。庄存与是浙江常州人，是乾隆十年（1745年）殿试一甲榜眼。庄存与不止在科举方面成绩突出，经学造诣也十分深厚，是常州学派的首创者。他是一个性格温和但又十分爱较真的经学大师。《清史稿》记载庄存与曾上书直陈皇帝在给大臣们的讲学中存在的错误，说乾隆皇帝“讲章有舛误”。然而就是这么一个认真的人，居然卷入到舞弊案中，并且在事后乾隆皇帝的调查中，他的表现也是颠覆人们对他的印象。  庄存与画像 一、始起——多次姑息点燃爆发点根据清朝的《钦定科场条例》在考试之前，考场工作人员会事先编好座位号（号舍的座位），考生入场之后要对号入座，决不允许他们擅自改变座号，这样不但可以维持正常的考场秩序，而且可以防止因为换座位而舞弊。但是参加这场考试的八旗子弟在进入考场后以号舍太窄为由要求主考官庄存与换宽敞的号舍。庄存与答应了，给这些八旗子弟换了号舍。这第一次的姑息给八旗子弟释放了一种信号：这个主考官很好欺负，看起来不怎么严厉，也不坚持原则。考卷发下后，庄存与按照考场规定封锁了一些重要的出入口，禁止考生随便出入号舍。但等到他去巡查的时候发现有些考生私自走出号舍，在考场中四处闲逛。庄存与逮住了这些瞎溜达的考生，询问后得到的答案让人啼笑皆非：考生说号舍里太闷了他们出来喝喝茶。《钦定科场条例》规定：“士子入场接卷后，各归号舍，归号后不许私出栅栏，违者立即扶出。”考生进入考场之后是不能随便走出每排号舍的栅门的，违反的就要被取消考试资格。这一回庄存与又再一次纵容了这些考生，对他们这样严重违反考场纪律的考生仅仅是批评教育一番就放回各自的号舍中继续参加考试。  八旗子弟私换号舍随意出入号舍的行为已经严重违反了考场纪律，然而一向较真的庄存与却因为这些考生特殊的身份一再妥协姑息，致使这些八旗子弟的舞弊行为变本加厉。在考试进行到一段时间后，考场外突然传来爆竹声和鸽子在天空中盘旋时绑在它们腿上的铃铛发出的清脆的铃声。拥有丰富监考经验的庄存与心一下子就提到嗓子眼了，他意识到：有情况！作为主考官，庄存与当然知道，在考场这个特定场所之外，这些声音是有特殊含义和作用的——这是传递暗号的声音。于是他立即启动了预案，派人到贡院四周巡察，但是巡察人员在外面查了一周什么都没发现。庄存与还是不放心，又爬到贡院围墙的瞭望塔去，严密关注考场内外的情况。  加强巡逻（影视配图） 考生之所以要用爆竹声和铃铛声作为信号是因为考试是在贡院进行的，无论是考官还是考生在本场考试结束之前是绝对不能走出考场的，考场工作人员进出考场也有严格的搜检措施，考生特殊情况确实需要进出考场，也要经过严格的搜检，加上贡院的围墙也有相当的高度，大约一丈五尺（4.7 米），在围墙的四周还有士兵巡逻。那么考场内的考题怎么传出考场，考场外的答案怎么传到场内，科举时代的考生就采取了一个虽然现在看起来比较笨的但是在当时十分有效的办法——把答案绑在石头上，趁着围墙外巡逻士兵不在的时候将石头扔进考场，并用鞭炮声通知场内的人员，在考场内与考生串通好的工作人员把答案捡起来，想办法交给考生，这样就可以完成场内和场外的传递。或者使用鸽子进行作弊，考试之前考生想办法把鸽子带进考场，拿到考题后绑在鸽子腿上，让它从考场中飞到指定位置 ，再把考题交给场外准备好作答的枪手，场内的考生就等自己的答案让鸽子送进来抄写就行了。这样的用鸽子传递答案的方式应该是当时最先进、最隐蔽的作弊工具，与现代的无线电传递方式相类似。  但是，无论是用爆竹声、鸽子传递答案、扔石头这种方式作弊目标都很大，不仅作弊的考生和串通的工作人员看得见、听得见，别的考场内工作人员和其他考生都看得见。如果考场内的监控做得好，这种作弊传递的成功机率几乎为零。因此考生们还发明了一种传递信号的办法，叫做“遥点灯杆”的作弊方法，在贡院外面找一个比贡院的墙要高的房子，考试之前和房主商量好，让枪手进入这些房子中，过枪手做好了答案，就在所在的房间中的某一个窗户挂上灯笼，让考场内的人清楚灯笼一挂说明场外答案已经做好了。然后就到指定的地方去等外面的人将答案绑在石头上扔进来。  游手好闲、遛弯逗鸟、不学无术的八旗子弟（网络图） 有着丰富科场经验的庄存与对考生们的伎俩了如指掌，随即一改温和、纵容的形象，严密采取监控措施，这样一来，考生们无论是点爆竹、放鸽子、扔石头还是点灯笼实际都没成功。但是庄存与低估了这些八旗子弟的无所畏惧，他们是当时的特权阶层，他们世代享受朝廷俸禄和国家供养，不仅没有做官求职的压力，更没有通过做官改变家族命运的压力。他们很多人整天游手好闲、不学无术，因此考试水平的真的很一般。正常情况下，他们根本答不出来。再加上这次庄存与升级了监考措施，这些八旗子弟都觉得自己根本没希望了，干脆破罐子破摔。到了交卷的时候就争着去交卷制造拥挤，有些还趁乱冲出考场，还有把试卷带回家的。根据史料记载，这一次的闹考，没有完成答卷的考生中有15名故意毁坏试卷，有17名将试卷带回家。 二、事发——隐瞒闹考起祸端按照正常的考试程序，这种故意破坏试卷的行为是会受到处分的，打30大板子，这些试卷会被单独剔除出来作为不合格试卷不进行阅卷。把带试卷回家的考生除了要背大板子之外，还要在考场外戴枷示众一个月。然而顺天贡院不仅出现了在考试期间考生公然违反科场考试纪律，更出现了在考场中闹事，人数还挺多，身份挺特殊。因此面对如此严重的闹考，作为主考官的庄存与非常犯难。首先他如果把这种情况向上报告，朝廷就会严厉追查，不仅闹考的考生会受到惩处，他自己也脱不了干系，他作为主考官，至少得负领导责任，皇帝可能会将他革职，这是庄存与最不想看到的结果；其次，这些考生的身份太特殊，他们都是八旗子弟，这些人家里多多少少都有些背景，有些考生的父亲、祖父或者其他亲属说不定还是皇亲国戚甚至是朝中大员，都是得罪不起的人物。  影视图 基于这样的考虑，主考官庄存与决定先隐瞒一段时间，看看能不能大事化小、小事化了。但事儿闹这么大，并且就发生在顺天贡院，皇帝眼皮子底下这是想瞒就能瞒得住的吗？闹考的新闻很快就在京城传开了，最后传到了乾隆皇帝的耳朵中。乾隆皇帝接到举报后让吏部尚书蒋溥去核查。结果是：庄存与主持的这次考试确实发生了闹考，但出现这种情况，作为主考官的庄存与最多只是失察，并没有什么大的过错。乾隆皇帝又召见了主考官庄存与，质问他事情的原由。面对乾隆皇帝的质问，庄存与完全像是换了一个人一样，完全没有之前质疑皇帝讲学错误时的理直气壮，对于这次闹考事件，他遮遮掩掩、吞吞吐吐，乾隆皇帝大为光火，说庄存与当面欺君、罪大恶极。发布上谕，将庄存与停职、交给军机大臣审查，等审查结果出来后再对他做最后的处理,并成立以傅恒为首的专案组，专门调查这次闹考事件。 三、定调——正风肃纪，杀一儆百对于这起案件，乾隆皇帝为什么这么重视呢？因为他知道八旗子弟的是特殊阶层，他们有恃无恐，在社会上游手好闲，常做出一些违法乱纪的事情，社会上对八旗子弟的风评很差，民怨四起。八旗子弟不守法与整个社会的风气密切相关，甚至对社会都会起一个不好的带头示范作用，必须严肃处理。而且清朝是满族建立的，对主体是汉民族的中原文化来说，他们怎么都是外来民族，要想让百姓对朝廷多一些信任和支持，必须将八旗子弟的风气好好整一整。而乾隆皇帝选择傅恒来调查八旗子弟闹考案件主要基于两方面的原因:一是清朝的法律规定，但凡是八旗子弟涉案的刑事案件需由专门机构或是皇帝钦定的官员来进行专门调查，一般的司法机关无权过问。傅恒不但是乾隆皇帝的心腹大臣，是他最信任的大臣之一。二是傅恒本身也是八旗子弟，况且是皇帝的小舅子，由他审理八旗子弟闹考一案,在身份上更加合适。  傅恒，历史画像与影视形象对比 专案组在乾隆皇帝的严厉督办下，整理了案件的思路：先揪出主犯。通过单独审问涉案的考生，专案组很快锁定了一个叫于二爷的考生。于二爷名叫海成，父亲于七，由于他在家中排行第二，大家平时都叫他于二爷。目标锁定后，专案组调出海成的试卷，经过再三审问得知，海成知道自己没完成答卷后就带头闹考，事发之后，听说朝廷要严厉追查这次闹考事件，他就出钱请人补写了一份试卷，然后谎称自己之前领了落卷（落榜考生的试卷，小知识：按照清朝考试的规定，落榜考生都能把自己的试卷领回去，看看主考官评阅是否公正，如果不公正可以申诉。落卷领回来后既可以上交，也可以保留。），然后将请人代写的试卷交上去。  八旗子弟（影视图） 与此同时，海成还供出了组织闹考的还有一个叫罗保的考生。专案组传讯了罗保，前期罗保百般抵赖说自己和闹考没有关系，在专案组提供出一系列的证据后，百般无奈下罗保很快就承认了自己不但是闹考的主犯之一，甚至还招认了自己放鸽子、闹考场等等舞弊闹考的细节。这次闹考海成和罗保是主犯，那么其他30名考生就是从犯。但其实还有更多的嫌犯参与了这次舞弊闹考，海成招供：考试的时候考场外的枪手是他的教习陆文洋，帮忙场外传递试卷是王四，考试结束后补写答卷的人叫金魁。但陆文洋矢口否认自己帮助海成作弊。专案组提审金魁后发现帮助海成作弊的是一个叫庄焕的举人，是正蓝旗官学的老师。  八旗子弟（影视形象图） 除了查出罗保、海成闹考主犯之外，专案组还查出了怀挟、闹考等等的考生四十多名。这么多八旗子弟舞弊、闹考，远远超出了乾隆皇帝的想象。在天子脚下居然出现了这么恶劣的科场丑闻，乾隆皇帝很震惊，也很生气。但他为了要了解更多的情况，了解这些八旗子弟的真实水平、和为人等等，于是他决定亲自组织一次复试由皇帝主持选秀才的科举考试，这在中国科举史上是第一次，也是唯一的一次。这一次复试，在乾隆皇帝的眼皮子底下居然还搜出12名考生夹带资料，这些八旗子弟还想故伎重演，再进行舞弊，还有很多考生交了没有写完的试卷。面对这样的情况，乾隆皇帝雷霆震怒。为了整顿八旗子弟的风气，稳住清王朝的根本，乾隆皇帝决定以这一起案件为整顿八旗子弟恶习的典型案例，列为御审的要案，由他亲自进行审问。在中国科举史上，除了顺治皇帝之外，乾隆皇帝是第二个亲自审问科场舞弊案涉案人员的皇帝。  乾隆皇帝（影视形象图） 在皇帝审问的时候，这些八旗子弟居然全部当庭翻供，矢口否认自己曾经舞弊过，尤其被专案组列为主犯的海成，不但否认、翻供，拼死抵赖，抗拒审问。这些八旗子弟有底气，基于两个想法：一，大清的江山是八旗子弟的祖先们打下的，往上数三辈他们和乾隆皇帝都还可能是同宗呢，皇帝这么无非就是做做样子，不会动真格的，只要自己不招供，皇帝就不会对他们怎么样；二是清朝对于八旗子弟犯罪的特殊照顾，一般会从轻处罚，这些特殊的规定就给八旗子弟壮了胆子，反正即使判刑，也不会判死刑，没啥可怕的。但是这些八旗子弟也低估了乾隆皇帝正风肃纪的决心，自己专案督办这么久的案件就这样“高高举起，轻轻落下“，皇权威严何在？况且这些不学无术的八旗自己当庭翻供，每一下都在啪啪打乾隆皇帝的脸面，他正火大着呢，最后对这些考生动用了刑罚。 乾隆皇帝（影视剧形象） 海成面对刑罚不但不认罪，居然对乾隆皇帝大喊：“何不杀之！“当庭叫板乾隆皇帝。乾隆皇帝拍案痛骂：”满洲世仆中，有此等败类，断不可留。“这下是铁了心要把海成这样败类清除掉，宣布“将伊正法”，判了海成死刑立即执行。在历朝历代的科场案中，在考秀才这样低级别的考试中考生因为闹考舞弊人头落第是非常罕见的，海成是第一个。《钦定科场条例》规定：“闹考者发付充军；对于夹带、传递和代考等舞弊情节，除了要取消已有的科举功名之外，情节轻的要杖责，还要在考场外戴枷示众，情节严重者除杖责外还要流放充军。按照海成的身份，处罚最重的也就是流放充军了。海成被判斩立决最主要的原因还是因为他公开和乾隆皇帝叫板，让皇帝威严扫地，这种对比就体现出在封建时代，皇帝的尊严是神圣不可冒犯的。其他的考生乾隆皇帝发布上谕宣布他们的终审判决：“至随从闹场及夹带草稿字片之乌尔希苏等四十人本应如议发遣，但既经责训示惩，俱从宽，令其在旗中披甲，永远不准考试。” 流放边疆 当然除了这次考试舞弊的学生受到处罚之外，其他正常考试交卷的学生，他们的考试成绩是有效的，被庄存与录取为秀才的，全部保留秀才。对于涉嫌帮助海成代考的陆文洋无罪释放；帮助海成补写试卷的金魁，被抽八十鞭子，并在经济上给予处罚，取消他作为八旗子弟能够享受的俸禄、粮食补贴。而对于该案的主考官庄存与，乾隆皇帝是“着带革职，仍留内阁学士之任。”只是免掉了庄存与直隶学政的职位，但是仍然保留他内阁学士的身份。这次闹考很大程度上是因为庄存与采取的严格的考场监控，如果因为这一次闹考就把庄存与革职，反而助长了八旗子弟的嚣张气焰，而且其他考生可能也会效仿这次闹考，以闹考相威胁，今后八旗子弟的科举考试就没有办法开展了。 完善科举制度 其实，在这起案件中，乾隆皇帝借风使力，不但打击了八旗子弟嚣张的气焰，整肃了八旗子弟的风气，而且还体现出了他维护科举考试公正与公平的决心。更重要的是，根据这一起科场案所暴露出来的问题，乾隆皇帝出台了相关的措施，来完善科举考试的制度，在此以后的科举考试中不仅强化了考场内部的纪律，而且对于考场的舞弊者也进行严厉打击。他要求“顺天府在考试之前应严查并处罚窝藏枪手的人。”由顺天府选派精干力量、暗访窝藏枪手的人家，查到线索后全部抓起治罪；在考试期间，对考场四周进行严密监控，一旦发现有人利用扔石头、放鸽子、点爆竹、挂灯笼等方式来传递信息的应以“传递舞弊”的罪名将其治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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