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塞尚[英]凯瑟琳·迪恩 / 文沈逸人 / 译埃斯塔克融雪Melting Snow at l’Estaque1870 年；布面油彩；73cm×92cm；布尔勒收藏展览馆，苏黎世塞尚与他的情人奥尔唐丝·菲凯在埃斯塔克度过了 1870 年至1871 年的冬季。埃斯塔克是座坐落于马赛旁的海滨小城，塞尚也因此得以躲过普法战争期间的兵役。或许绘画作品真的可以影射画家的内心， 塞尚在此地绘制的四幅油画都被阴郁的色彩所笼罩着。这幅画的结构与之前那幅非常不同。“巴洛克式”对角线上的融雪将画面分成两半。左下角看上去极不稳定。塞尚用定向的连续笔触模仿着积雪下滑的场景，而树叶和右下角的屋顶则领我们进入某种漩涡之中。亮红色的屋顶给这幅画作增加了分量。密实的建筑元素撑起了整个场面，甚至将风景都囊括于其中。后来，塞尚对画商安伯伊斯·伏勒尔说 ：“……在埃斯塔克的时候，我时常去户外写生。不过在 1870 年到 1871 年间，那儿并没什么重要的事情发生。不在户外的时候，我就待在画室里。”这段话印证了塞尚采纳印象派画家的信条—在大自然中作画。自画像Self-Portrait
1879—1880 年；布面油彩；33.5cm×24.5cm；莱因哈特美术馆，温特图尔塞尚曾创作过 20 余幅自画像 ，其中部分原因是因为他画得实在太慢，除了他夫人以外，鲜少有模特愿意坐上那么久供他作画。举个例子 ，安伯伊斯·伏勒尔（彩色图版 41）就曾表达过对于塞尚进度的不满，他曾为塞尚摆过 114 次姿势。就像他其他的肖像画（彩色图版 15、37）一样，画中塞尚的面部表情并没有任何关于心情或是性格的暗示。他的模特一般都面无表情，或至少是十分拘谨的。我们并不清楚这是由于漫长的作画过程而导致的无聊还是塞尚的个人选择。不论是描绘脸部、头发、衣物还是背景，塞尚都将注意力集中在用一种单一的斜角笔触来将颜料均匀地铺在画布上。只有画面的左下角还保持着未完成的状态，原有的那层用来打轮廓的薄颜料若隐若现。同样的，塞尚在肖像画的各处都加以同种颜色修饰，以期达到统一的效果。比方说，在他夹克的领子下那少量的绿色也出现在了他的前额、胡须和背景墙上。塞尚发明的这种“建构性”的笔触被他用在了不同主题的作品中。温室内的塞尚夫人Madame Cézanne in the Conservatory1883—1884 年；布面油彩；92.1cm×73cm；大都会艺术博物馆，纽约里瓦尔德曾说 ：“奥尔唐丝对她丈夫艺术事业的唯一贡献就是纹丝不动地坐着，一次又一次为他当模特。”这幅画或许是奥尔唐丝最讨人喜欢的一幅肖像画了。虽然她在题中被称为塞尚夫人，但是奥尔唐丝直到 1886 年才与塞尚成婚。她在画中一如既往地面无表情（图21），不过塞尚对于场景的选择以及柔和色彩的运用都为这幅画作增添了柔情。奥尔唐丝身着一条紧身黑裙。零星的绿色、蓝色和褐色点缀让衣衫看上去不那么灰暗，同时又使她与周围的树和叶产生了联系。另外，她双耳、鼻间、两颊和嘴唇上的粉色也是花朵和在她身后树枝高光部分的颜色。因此，奥尔唐丝与自然融为了一体。虽然这幅画最终并未完成—画布中的一些角落被草草铺上颜料，但是塞尚对于整体结构的把握是到位的。奥尔唐丝的裙子那对角线的轮廓与她身后的墙与树枝的角度层层呼应，她近乎完美的卵形脸庞则对应那用色块勾出的、具有立体感的圆筒状花盆。这幅画不寻常的一点是，塞尚运用了温暖的大地色来营造阳光的感觉。他的风景画亮度趋于统一，与很多印象派画家不同，塞尚对天气的瞬息万变并没有什么兴趣。散发的塞尚夫人1883—1887 年；布面油彩；62cm×51cm；亨利·麦基埃尼藏品，费城艺术博物馆画家儿子保罗的肖像Portrait of the Artist’s Son, Paul1885—1890 年；布 面 油彩；65.3cm×54cm；美国国家艺术馆，华盛顿塞尚的儿子在 1872 年 1 月 4 日出生，他偶尔也充当他父亲的模特（图 22）。在这幅肖像画完成的时候 ，保罗大约是 15 岁。虽然塞尚像往常一样，并没有在画中留下太多关于他儿子性格特质方面的讯息，但这年轻男孩的表情中的确透露出他快活的神色。塞尚最爱画的姿势之一就是如图中保罗那样略微侧转的样子。这样一来，他的肩膀得以盖住在他身后与画面平行的的墙面。这个姿势瞬间为画面增添了深度。若非如此 ，此画会因为有图案的墙纸和画幅右处的装饰性屏风而显得扁平，因为它们并不具备指示空间关系的元素。画中的小保罗穿着便服，他并没有为了这幅肖像画而特意打扮。就像其他肖像画（彩色图版 30、37）一样 ，塞尚通过让模特的某部分形象和画面的另一些特点产生联系来使人物与背景更好地融合在一起。在这幅画中，保罗的帽顶是他头部轮廓的延伸，这也让这帽子显得过小，从而不很合他的头型。画家儿子的两幅肖像
1877—1878 年；纸面铅笔素描；21cm×12cm；亚瑟威享基金，芝加哥美术馆，芝加哥
戈尔丹村庄The Village of Gardanne
1885—1887 年；布面油彩；92cm×74.6cm；布鲁克林美术馆，纽约19 世纪 80 年代后期，塞尚便鲜少在巴黎居住了。那时，他因为左拉于 1886 年 3 月出版的小说《杰作》而备受伤害。与此同时 ，他也因再三落选沙龙而心灰意冷 ，不再尝试递交任何作品。除此之外，塞尚住在普罗旺斯还有别的原因。在 1886 年的 4 月，塞尚终于与奥尔唐丝结为连理。这可能是因为他被左拉对这桩婚事的明确反对所激怒而做出的反应。塞尚通过婚姻来合法化这段风流韵事，并借此与父母和解。然而 ，在这不久之后 ，他的父亲便在同年 10 月去世了。塞尚继承了雅斯·德·布芳庄园，第一次得以与他自己的家人一起居住在那里。在 1885 年的 8 月和 9 月，以及 1886 年的大部分时间里，塞尚都租住在戈尔丹的一座房屋中，这是一个毗邻艾克斯的村庄。这幅画展现了他对于描绘连绵的块状式建筑和大量植物枝叶的尝试，以及他对于画布表面自带的扁平性的认识。房屋那温暖的赤褐色与粉色调给予它们那仿佛要冲出画面的特质，而冷色调的蓝绿色枝叶则退到了画面后方，形成了一种壁毯的效果。塞尚并未给右下角的部分画布铺上颜料，而是保留了它们未完成的状态。从埃斯塔克看马赛海湾The Bay of Marseilles, seen from l’Estaque
1886—1890 年；布 面 油彩；80.8cm×99.8cm；芝加哥美术馆，芝加哥塞尚第一次拜访埃斯塔克是在 1871 年。在那之后，他就深深地迷恋上了这个地方。当 19 世纪 80 年代的巴黎生活压得人喘不过气来的时候，塞尚就经常隐居在这座海滨小镇。画中他所描绘的风景（图26）便展现了他对这个地区的思念之情。这片景象从某种程度上来说是具有永恒性的—水面上没有渔船驶过 ，街道上没有人之往来—烟囱和烟缕作为唯一的现代化生活的标志也被用来连接画中元素，服务于整体结构。那股冒出的烟被风吹向对岸那与之构成对角线的马赛码头，使前景中的房屋与远山产生联系。画中最高那根烟囱的底部的浅而暖的色调到了顶部时便变换成了深而冷的色调，仿佛是在模仿画中从陆地到海洋的垂直过渡。实际上，塞尚自 19 世纪 90 年代起就再没回过埃斯塔克了。他曾这样抱怨道 ：“……从前如画的埃斯塔克海岸。不幸的是，人们口中的进步发展，其实只是一群二足动物的入侵。他们从不会在将所有事物变成有气灯的丑陋码头前停手—还有更糟的电力照明。我们到底是生活在一个怎样的时代里啊！”埃斯塔克之海
1886—1890 年；布面油彩；65cm×81cm ；私人收藏，巴黎拿着调色板的自画像Self-Portrait with Palette
1890 年；布面油彩；92cm×73cm；布尔勒收藏展览馆，苏黎世这幅画是塞尚所有自画像中尺幅最大的，也是唯一一幅展现了他的头部和上半身躯干的画作。塞尚将图中的自己描绘成一位画家，而在其他的自画像中并没有任何关于他职业的线索。但是，此画非但没有揭露真相，反而在掩盖着什么—因为他的艺术，画家变得难以琢磨。他正在绘制作品的这块画布，也就是我们现在正看着的这块，遮盖了他正在作画的胳膊。往上翻转从而和画作表面平行并强调了画面的画板与画家的左臂成一条直线 ，再一次地将他的部分身体遮挡住。只有他的拇指露了出来，与画笔一起指向画布。这幅肖像画为塞尚几年后写给诗人乔基姆·加斯科的一封信做了注解 ：“一生中，我都在为生计而奔波。但我想，我能够在不关注别人私生活的情况下画出好画。当然了 ，一位艺术家会希望自己进步，变得越来越聪明 ，但身为一个人 ，我们应当站在暗处，将愉悦感留在画作中。”选自《塞尚》，后浪|湖南美术出版社，2019。
| 凯瑟琳·迪恩（Catherine Dean）, 英国艺术史学家，曾就读于英国考陶德艺术学院。她著有《克利姆特》《塞尚》等多部关于艺术家的书籍，同时也是《艺术图书评论季刊》（Art Book Review Quarterly）的编辑。她目前生活并工作于伦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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