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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奶奶

 畅畅和茶茶 2020-09-07

艳阳下的庄子东头,茂密粗壮的老梧桐的树荫下,一老一小在在玩“憋死牛”的游戏,地上还爬着一个光着屁股的肚兜娃娃,这是老奶奶的重孙子。

这是一条穿插在庄里的主路,从这一头可以看到庄子的那一头。正午时分,硬邦邦的土路在的阳光下赤灵灵,白晃晃的空无一人,连蝉也懒得叫了,好像除这一老二小都睡着了。

安静的,安静的,似乎只有我挠头发的声音,老奶奶哈哈笑了,露出一圈没有一颗牙的牙龈,看着她邹巴巴的脸和满头雪白的头发,我也笑了,今天又输了……

她是我家的邻居,占据了我童年大部分的生活,我已经算不清她多大年龄了,只记得他是庄子里年龄最大的老奶奶,那时候我的奶奶还很年轻,而现在我的奶奶一如她当年一样老了。

在我眼里,她一直都不难看,甚至觉得她是所有老太太里最好看的。她很瘦,夏天里他总是穿一件无袖的像坎肩一样的白色小衫,一条肥大的深色的老式的裤子,像口袋一样擞一下系上一条布条腰带,在那棵屋子一样大的梧桐树下,扇着蒲扇,看着一个光屁股的小孩,除此以外就是和我一般大的孩子找她挑战憋死牛的游戏。

她从来不谈自己的事情,从来不抱怨任何事情,每天接受儿孙送来的一碗饭,一壶水,然后给儿子照看孙子,给孙子照看重孙子,把儿子女儿亲戚看他送的饼干或者冰糖给在她庄里的小孩子。我从来没有见过她剩过一粒米,每次吃完那碗即有饭又有菜的碗里总是会续上一碗白开水,更没有见过她喝茶,虽然她有一个大大的瓷缸子,却用的极少。

她一点也不睿智,也不优雅,却有一种愿意亲近的感觉。她夏日里自己洗衣服,我曾见过她“坦胸露乳”在院子里自己搓澡,两只乳房像两个空口袋一样挂在胸前,干瘪的皮包骨,一点脂肪也没有。小时候从来不知道她是谁的妈妈,是谁的老婆,甚至不知道她看的重孙子是她哪个儿子的儿子的儿子……

我也叫她老奶奶,却不是直系,仅仅是邻居,但是论说叫奶奶,我更愿意叫她老奶奶,很亲的那种。她从来不骂人,更不会大声吼叫,她随手捡起小石子小树枝就当子教我们玩五子棋,憋死牛的游戏,每次都会输,输了会跟你讨论哪里走错了,然后就是笑。麦收时,她会捡掉落的麦秆,然后掐下麦穗搓成麦粒,放进没有牙的嘴巴里蛄蛹蛄蛹,很久后又无奈的吐掉,被小鸡崽吃掉;麦秆用水浸泡后,用铁丝固定雏形编制成小篮子,小收纳筐,最受欢迎的是小灯笼,一根小木棍挑着,有六只脚,还有用不同颜色的毛线做的流苏穗穗。春天还会做风车,除了简单的书本纸叠的,她还会用烟纸的硬盒缝制长方形的风扇叶一样的风车,需要奔跑才可以转动,每当这时候我们就穿梭再庄子的东头和西头,他的孩子就住在两头;秋天的时候我们就一直惦记着她院子里的那棵咪咪枣树了,只要她从她的小土房子里走到街上,我必然会和她玩一会,钻过她院门的门槛,爬过她院子里的枣树,甚至上过她家土墙的墙头,但我去从来没有进过她的房间,一是家里人不让随便进,二是怕。怕的是什么呢?最初只觉得黑,还有对老奶奶很多很多的未知……庄里谁是她的儿子,她有几个儿子,谁是她的孙子,她的房间为什么那么黑,为什么她院子里的枣树结的枣子是庄里最大最甜的,她到底多老了,有一百多岁了吧,她为什么从来不生病,她年轻的时候是什么样子的……她在变老,我们再长大,一年一年什么都在变化,始终不变的是她坚持从院子里走到那棵梧桐树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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