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远去的炊烟

 老魏的新视界 2020-09-08

周末,我的文友老魏又约我们到他家一聚。他的乡间小院成为了我们集会的公共场所。有一段时间不去,还很想念呐。他的竹子,蔷薇,葫芦,果树都招摇撞骗地呼唤我,今年过来,又添了睡莲。一切都像在过滤红尘的嘈杂,一切都像他明净的心——本色而美好。

因为本阶段过度的劳累和睡眠不足,忧伤以及焦灼。我怎么都提不起精神。但是看到他在墙角处新砌好的露天灶台时,还是忍不住惊呼。灶台旁边又多了一个铁案板,既有野趣,也很是干净。我看着灶台墙上青砖的花纹,看着灶里熊熊的火苗,好像回到往昔。

小时候我们做饭是烧柴禾的。但是哪里会奢侈到会有今天老魏家的耐烧的树根和劈柴呢?总是绵软的麦草夹上混了汤土的麦衣子,我们总是努力地拉风箱,有时候也好像在哄哄锅底。做饭的时候,总是一个人在灶台前坐定,烧好长时间的火,也常常因为烧火不得力被妈妈骂,我总是不能忘记妈妈那个因为快开的锅因为火力不足而不开时她的气愤的脸,每次烧火都是战战兢兢。一出一进的风箱“哧——哧——”,像极了喘息。日子似乎也在苟延残喘。烟和火总是不听话地前前后后地冒,有几会我还被喷出的火燎了刘海,几天都不敢去学校。至于被烟呛得迷了眼,在用手揉一下形成的大花脸,更是司空见惯。所做饭烧柴必不言说,倘若一个人做一顿炒菜,擀一顿凉面,起起坐坐,是极其费功夫的事情。

可是老魏悠然自得地把木头塞到灶塘,关上小铁门。任火苗激动地上下跳跃。却在灰洞里放了一支被锡箔包裹的鸡——他要给我们做叫花鸡吃。我小时候在炉子上烧过麻雀,羊腰子。猪的胰腺我们叫色脾——不久,叫花鸡熟了,抢的一块来吃,有童年的味道。我的思绪被拉到很远的过去。

改革开放以后我们终于告别了风箱,算是厨房的革命,我把废弃的风箱拆开才看见,杆子连着的类似活塞的东西。四面都粘了鸡毛,难怪是那么重,我们装个新的手摇鼓风机,转动的时候。风连续吹出,从火星里哄一下就冒出了火苗。再在不向风箱一进一出地气息奄奄了。

后来过了几年,村里让家家户户修节能灶,沼气池。可惜我家不具备这样的条件。我看见别人家的节能灶,连鼓风机都不用,一开开关,用火柴一划就能“哧——”的冒出火焰,明亮的火焰,没有经过黑烟的酝酿凭空而生,感觉美好得不真实,我盯着那些跳动的火苗。有些怀念过去的烟火,也有些感慨。

真的母亲曾经手捏过一个土灶。不过是几块土被草泥固定住了。中间加了点废弃的炉赤。我出来上学的几年,她天天在外面的土灶上给爹煮茶。也烧开水,土灶就放在树林里,袅袅炊烟在树叶中向上升腾。飘向远方,就知道父母正在谈论一些琐事。

后来我毕业了,终于不能忍受离家之苦,劝说父母离开故乡,迁到县城。临走的那一天,爹把铁炉子再添上一把煤屑。我们回头的时候看见浓烟正被铁桶子送到屋檐下。那时已经到了五月,可是因为妈病了,爹一个人在炉子上做饭。就一直烟里火里煤里炭里地生活。

我给爹妈准备了液化气和电磁炉。耐心教会母亲怎样使用。有一天,母亲走亲戚,我看见炕上的铁锅里有一汪牛奶。问爹是怎么回事?爹说他想喝牛奶,可是那个火怎么都弄不着。只好作罢。我哑然失笑,能够驯服牲口的爹竟然无法驾驭这一灶火苗。他看不懂没有炊烟的火。看不惯没有火苗的电磁炉的温度,总说饭不够香。也许没有炊烟的饭都缺了啥,炊烟是饭菜调味料啊!我打火不几分钟热了牛奶。父亲很乖地喝了。这件事很长时间都是我们的笑料。不见炊烟,日子依然在红尘里蒸煮。过了十几年,父亲归去。我们点纸,纸灰的烟气升腾而起。升腾跳跃的火光里父亲应该读懂我们虔诚的思念和祈福。

后来多少次回故乡,老院子里,筛子,水桶,打水绳,砸调料石对窝,都被太阳晒得没了筋骨。我坐在台阶上的老木头上。看着这个院子总觉得多了荒芜,少了味道。现在明白少的就是从棋盘木格窗子吞吞吐吐而出的炊烟,少了笼罩在树梢的母亲的呼唤。今天再次看见露天灶看叫花鸡的香气一起升腾,满院子的人欢叫,叫花鸡很快吃完了。可是这份欢喜,多么像当年母亲从灶里掏出一颗土豆时的情景。此刻,我又见炊烟,又了无条件地爱恋红尘中珍贵的点点滴滴。那被伤害过的心灵开始复苏。其实昨天我带着我的学生去食堂煮饺子吃。在他们眼里,我总是给他们惊喜。那个做饭的师傅点燃了天然气灶。有安下了风扇的按钮。火苗立刻被拉直,以奔跑的速度吼叫,嚯嚯地,依然没有烟气,热量锥子般的透过铁锅传到开水里。饺子上下翻滚,鼓鼓地像小白兔一样可爱。我的学生们不久也吃的饱饱的然后露出了开心的笑容,眉眼处的褶子,像幸福的饺子。一种满足在容纳300人的餐厅里蔓延。热气蒸腾的灶房里人来人往。我忽然很享受此刻,一点不嫌麻烦,今天我彻底明白了那种烟火水汽氤氲味道,是家的味道。我心灵的底色对学生来说,应该是带有母性的光彩。——难怪他们偷着叫我妈,这与饺子无关。

        又见炊烟,已不是当年炊烟。如同今天我们工作之余的休闲和娱乐。不是当年的迷茫和无所事事。我想起个笑话,有一富翁告诫一年轻人说奋斗,年轻人说奋斗了会怎么样?富翁说奋斗啦,就像我很有钱。然后像我这样悠闲地钓鱼,年轻人说,那你看我现在在干什么?我哑然失笑:此钓鱼非彼钓鱼!今天的炊烟,已不是当年的炊烟。又见炊烟,我渐渐的把一些心灵里的惆怅消散,我握不住炊烟和岁月,能沉淀几颗文字,也很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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