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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景洲|运河老街小城旧事:运河幼儿园

 文化佳园 2020-09-08


三岁上托儿所。母亲提起这事,总笑我没出息:只上一个多月,就卷起铺盖回家了,原因就是整天哭着要回家。周末去接,可怜巴巴扒着门等。周一送去时,扯衣服杀猪似嚎。我不知三岁时的记忆是不是准确,抑或是梦,托儿所像水彩画一样鲜明:城东,白房子,大院,地上打了许多排列整齐的圆圆的石灰印子,门口有小河,大铁门。我家住在兵役局,离托儿所不远,进托儿所,是机关干部福利。离开托儿所,就由乡下来的小姨打理我的一切。

五岁上运河镇幼儿园。幼儿园最初设在运河大堰北岸大榆树街的一所古老大院里。每天早晨,我们高台子小孩,从文化馆门口组队出发,顺着小十字街口一路走向大榆树老街。街是石板铺路,店铺林立。路尽头是运河码头,使船的南蛮子从这儿上岸买东西,吆喝着听不懂的南腔北调,像洋人。

上学或放学,总是磨磨蹭蹭走得特别慢,走着走着,就走掉队了。街两边的诱惑太大太多。从小十字路口向南数,左是肉店右是理发店,割肉或剃头,刀光闪闪,刺激。向前走,左是烟厂右是供销社,烟纸和爆竹,都是最爱。再向前,左边大粪场,右边石灰窑,是扑鼻臭气与呛人石灰味,捂着鼻子跑过。再向前,左边大汪,右边大汪,摸菱角抓小鱼,欢得像小鸟。再向前,左派出所,右粮食局,大门不敢进。再向前,是更小的十字路口。走过去,左边一排杂货店,好吃的零食琳琅满目,馋涎欲滴,有多少零钱花多少。右边宽门深院,是中医院、运河镇公所、小戏园子、旅社……都不是我们能去的地方。几百米的一段路,沿途还有小地摊,边看边玩,走下来要大半个小时。玩入迷忘了上学,被上班或赶集的大人遇到,拎着耳朵,三步并作五步,捉进幼儿园。

幼儿园长方形院子很大,院子里摆放着大大小小滑滑梯、压压板、秋千,最好玩的是湖蓝色大摇船,男孩女孩成双成对分坐两端,唱着儿歌摇啊摇,像童话中的公主或王子。

做早操,偌大院子变得拥挤。大中小班全体学生,沿着院子四周两路纵队排列,茅园长站在中央使劲吹哨子,大家围绕着她踏步转圈子。直到队伍转圆,没有乱说话的了,才开始训话:表扬哪个孩子听话,拾了一分钱交公;哪个孩子不听话,抢别人糖吃,还打人。

一块大蓝布挂墙上,老师把剪好的各种造型的纸片用一种类似棉花的东西粘在布上,教大家识图。大班时识“人口刀火”,数一至十数字。学过文化就摆积木、唱歌、捉迷藏。最开心的是发零食。小纸袋里放几块小糖或点心,用牙一点点咬着吃,一直吃到放学回到家,馋弟弟妹妹。

放学了,排得好好的队伍,出了园门不远就一哄而散,规规矩矩走的都是胆小鬼、大笨蛋。重新整编,住一片的小孩子,不分大班小班,聚在一起玩解放军打反动派游戏。找来棍子当枪,朝家的方向喊杀过去。谁先冲到家门口,谁就是毛主席,第二名是朱总司令,第三名是刘主席,第四名是周总理……

母亲给我做过一身小列宁服,灯芯绒布料,黄黑相间,亮亮的,大家都嘲笑我穿了一身狐狸皮。上学路上解大便解不开扣子,拉在裤子里。只好回家,哭着再不愿穿这衣服上学。母亲把衣服洗干净,染成老蓝色。

我上大班,三弟上小班。中午放学,四处找不到他一起回家。母亲、老师、邻居、同学,都以为他跑丢了,满大街找,运河边找,找到下午四点多,才在幼儿园放被子的仓库里找到他。他从门缝钻进去,睡着了。

幼儿园老师都很美,像天使,直到现在,还记得她们:茅老师、邵老师、胡老师、闫老师……

我上大班那一年,运河镇幼儿园从大运河边搬到小十字街口附近的旧卷烟厂,上了半年,就去上运河小学了。

四十多年后,开政协会,见到邳州幼儿教育创始人、运河镇幼儿园第一任园长茅老师,她是作为原政协副主席特邀参会的。她还认得我,叫得出我的小名。我扶着她的轮椅,照了一张合影。五十多年后,发小娃子找出我们当年幼儿园毕业照,甚至还有他的期末成绩报告单。我们的幼儿园,真正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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