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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浩|乡情乡事:对火

 文化佳园 2020-09-08
对       火
马     浩
前,翻阅周作人的《知堂美文》,在《关于蝙蝠》一文中看到:“长工几个人老是蹲在场边,腰里拔出旱烟在那里彼此对火。”对火二字,引燃了我的记忆,那幅乡村长工对火图,让我的心底有了种久违的热辣之感。
  
而今,罕有人知“对火”是何意了,或许有人会理解为打架斗殴,亦未可知。你别说对火与火拼,乍看之下,似出同门,其实相去甚远。我稍一点拨,你或许就能知晓是怎么一回事了。
小时候,我喜欢去生产队的牛屋院里玩耍,那里似乎也是聚人之处,如同眼下的一些论坛。闲暇之时,牛屋内人满为患。牛屋,故名即可思义,不过,这无妨人也往屋里挤,那真是人畜和谐相处呢,在那里谈天说地,家长里短,老牛呢,顾自咀嚼着口中之食,不理不会。常常见老人嘴咬着烟管,吧嗒、吧嗒地抽着旱烟,烟火明灭,青烟缭绕,很有趣味,还不时地用手按一按烟锅里的烟火,大约怕烟燃得太快吧,往往此时,有人咬着一根长长的烟管凑过来,借个火。于是乎,烟锅对着烟锅,俩人不约而同地使劲抽起烟来,眨眼间,火就这么被对方借过去了,有点星火相传的意思。这就是知堂老人所言的对火。 
对火,是物资贫乏的土壤里,所生长出的一朵节俭之花。此花看上去开得有点漫不经心,仔细寻思,却蕴藉着人类最本真的爱心,它传递着友善,氤氲着人间温暖的芬芳。
  
那时,早已时兴火柴了,不过,火柴不是放量供应的,有时,买一盒火柴,还得搭配别的滞销货物,因此,每根火柴都要让他燃得有价值,不能随便浪费。虽是火柴时代,我却时常见老人的烟包下坠有火刀石。火刀石是古老的火种。烟瘾大者,一会儿一袋烟,几乎烟管不离嘴,有事没事总是咬着。他们省火自有一套,我见过有人每抽完一袋烟,先把烟锅里的余烬小心地磕在地上,使之不破散,然后把装好烟丝的烟锅扣在余烬上,这真是一个好办法,可连环地抽下去,更多的时候,我见老人用火刀石取火。
火刀两片薄薄的火石,对着烟锅相互撞击,铛铛作响,在撞击声中,火星四溅,一下、两下、三下……老人不疾不徐,烟丝就这么被漫漫地点燃了,缕缕青烟从老人口中吐出,那感觉,真惬意,过程与结果结合得如此完美,一袋燃起,对火者蹴烟火而就。
  
对火,这个不经意之举,或许更接近人类情感的内核,这种无言的爱意如阳光一般,习惯而自然,常让人忽略,类于老子所言的上善若水吧。这不禁让我陷入沉思,物质的贫乏,人的精神却如此丰厚,那么物质生活丰富了呢?按着水涨船高的理念,人的精神境界该更高吧,而事实的情况,恰恰相反。我们到底在追求什么?在这不断地追求中,似乎离原点愈来愈远了,若原点是本的话,我们岂不在舍本逐末吗? 
对火,是两颗心在默默地交流,而不是两人明里暗里地角逐较劲,生活需要像对火那样充满温情。或许我们追求得过于繁杂,过于花里胡哨,以至于迷失所逐,简单,才更接近生活的本质,冷暖自知,饥餐渴饮,如同人要固守的道德底线,看上去简单,实际做起来却不那么容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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