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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间章回:挣工分(作者:黄立杰)

 文化佳园 2020-09-08

 
 1972年春天,我混到初中毕业,书中看不到半点“颜如玉”的影子,不如回乡挣工分更实惠。说的是“广阔天地,大有作为”,其实我那时下学到队里干活就像牛犊初上笼套,开始有些不适应。所好的是干农活并不复杂,还有人说去生产队干活就修仙一样,因为大多数社员出工不出力,有点力气花在自留地上。

    干了一段时间,发觉人际关系特别重要,因为农活也分三六九等,有脏活,累活,也有轻松的可以偷懒看不出来的农活。人们普遍传这样的顺口遛:“得罪队人干竿重活,得罪会计笔尖戳,得罪保管员挨秤砣。”因为这些人时刻掌握着农民的切身利益,是万万不可得罪的,所以队长有时在村上骂骂咧咧,社员抱定“民不与官凌斗”的祖训,大多忍气吞声。那时我正看小说《水浒传》,路见不平,冲出去理论,争他个是非曲直。与队长几个回合下来,除了脸上留下几块疤痕,就是包揽了队里的所有脏活累活。从此挣工分愈加艰难,可以说我挣工分和挣命一样。

    入夏后,生产队要买氨水浇玉米,这拉氨水的任务就落到我的头上。村子离县化肥厂45公里,要半夜在身,或头天晚上走,早早赶到化肥厂西边的运河大堰上,用破被单裹着身子,在平板车上过夜。尽管赶了几十里路又困又累,夜里还是被蚊子咬醒几次,身上的红肿块一个接一个。第二天早上排着队争抢着装氨水,装满一橡校囊氨水重800斤,一人拉着车子路上要爬几个陡坡。回到家已近中午,然后歇半天,晚上社员们将氨水浇到地里,我又拉着车子往县城赶。这样一趟氨水挣10个工分,也就是一个劳动力在农田锄一天草的工分值。秋后算帐,这10个工分,年景好时可得人民币两毛多一点,也可多得玉米一两多。这一年整个夏天,我都是这样挣工分的,邻居婶子大娘都得律很心疼我,说我又黑又瘦,整个人蜕了一层皮。那时16岁的我没向队长说一句软话,最后临近秋天,队长迫于舆论,才让一位家庭出自不好的小伙子替下了我。秋天玉米喜获丰收。大队向分社汇报说生产队放了卫星,队跑到公社与书记们照了像,回来后十几天脸上还放着红光。

    第一次挣工分,使不知天高地厚的我认识了人情冷暖,知道了权力的巨大作用,同时深知做一个正直的老百姓,要付出多大的代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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