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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代著名画家、书法家、诗人，桃花庵主唐伯虎的诗《开门七件事》云：“柴米油盐酱醋茶，般般都在别人家。岁幕天寒无一事，竹时寺里看梅花。”茶虽然在开门七件事里排老七，但也能充分说明茶在人们的日常生活中是必不可少的。 我喝茶的历史已将近三十年，最初是为了改水味，因为北方的水硬、碱性大。喝茶的时间长了，就爱屋及乌，自然对茶叶、茶具、茶馆产生了兴趣。 中国是茶的故乡，底蕴丰富的茶文化渊源流长。中国茶文化融合了儒、道、佛诸家的思想精髓，尤其是将儒家的清醒、达观、热情、亲和与包容表现得淋漓尽致。安徽省淮北市濉溪县的临涣镇历来是品茶的好去处，那里的“棒棒茶”茶香独特。近日，我有幸去了一趟临涣，着实过了一把泡茶馆的瘾。 临涣源起涣水，其历史可追溯到新石器时代的中晚期。它座落在苏鲁豫皖的接壤处，西靠涡阳，南接蒙城，是名闻遐迩、拥有丰厚历史文化底蕴的古城。临涣在西周时为宿南国的国都；是陈胜、吴广大泽乡起义后向西攻克的第一个县城；在东汉时期设置为铚城县；是秦国名相蹇叔、竹林七贤之首嵇康、西晋文学家嵇含、东晋大将恒伊的家乡；是一代枭雄曹操重要的驻军、屯粮基地；隋唐英雄罗成、秦琼也曾在这里留下足迹。在解放战争中，临涣的文昌宫又是淮海战役总前委的指挥部之一。如今，临涣这座饱经四千年左右风雨侵蚀的古城，依旧青砖碧瓦，古朴而淡雅。虽说临涣并非茶叶产地，但“茶文化”自明代开始，一代又一代连绵不衰的饮茶习俗，竟持续演绎了六百多年。个中原因不仅仅是取自祁门红茶茶梗的“棒棒茶”价廉，更应归功于数千年来这里的文化厚蕴和几百年来老茶馆的文化积淀。 在临涣有条一里多长的街，街两旁分布着”怡心”、”南阁”等十余家茶馆，早晨五点开张，晚十点后封炉。它们以其独有的魅力吸引着不计其数的茶客、商贾、游客。进茶馆的人，以当地的老者居多，他们花上一元钱泡壶茶，喝完即添开水，不计时间和水量。 水为茶之母，器为茶之父。民间也有“茶好不如水好”的说法。在天水、井水、江水、湖水、泉水中，茶对泉水情有独钟。临涣有四大古泉：回龙泉、龙须泉、金珠泉、饮马泉，它们沿浍河之水呈“L”形排开。临涣的泉水是最宜沏茶的。1998年，水文专家对临涣泉水进行过专门的化验鉴定，确认临涣泉水含有23种对人体有益的矿物质和微量元素，它们能活络通经，促进人体的新陈代谢，对人体健康具有多种功效。临涣泉水的表面张力极强，它与杭州虎跑泉的泉水一样，泡出的茶水高于杯沿而不溢。这得天独厚的古泉资源，加之从宜兴定制的形态各异的陶壶，也许就是临涣茶馆名扬四海的原因吧。 一脚踏进“怡心”茶馆，花五块钱要上一壶茶和用两个小黑碗盛着的花生、瓜子，我俨然成了一名老茶客。放在陶壶里的“棒棒茶”，用滚开的临涣泉水冲泡后，再倒入另一个小黑碗里，色艳味香，入口绵甜。初饮，嘴里感觉滑爽，润嗓压渴；再饮，提神醒困，消除了我连坐数小时汽车的疲劳。 我一边静静地品饮着“棒棒茶”，一边细细观察着“怡心”茶馆的里里外外：只见茶馆外的茶炉依墙而建，为长方体，它以煤炭为燃料，煤炭直接从上面添送，炉口一般可以并排放十几个水壶。火苗从茶炉洞内蹿出，直烧壶底。茶馆里摆放着几张长条桌和一些简易的方形木茶桌，配着同样简易的长凳或方凳，它们与那些陶壶、粗瓷茶壶搭配得很协调。我来得较晚，早晨来喝茶的人大都散去，剩下的都是像我这样慕名而来喝茶的外地人。店堂内身着花棉布衣裳的老板娘张秀侠拎着个早已被炭火熏黑的大铝壶，在桌凳之间来回穿梭。客人如果要添水，只要把茶壶盖子放一边，不用提醒，老板娘就自然过来给加满了。 “怡心”茶馆的老板郑同川已是将近六十岁的人了，但其头发乌黑发亮。当我称赞他看起来不像六十岁的老人时，他说他显得年轻可能与他长年喝含有硒元素的茶水有关。他告诉我：临涣人饮茶，与风雅无关，仅是一种习俗，这习俗已糅进了每一个平凡的日子。临涣人的茶情结，外地人无法想象；临涣人对茶的依赖，外地人无法与之相比。对临涣人来说，“棒棒茶”已不仅仅是他们日常生活中难以割舍的一部分，更是许多老茶客精神生活的支柱。茶馆主人宁可少赚钱，也要顾及乡邻四方，依然日复一日默默地传承着这古老的习俗。“怡心”茶馆的老板郑同川还说，曾有位茶商愿意出巨资买他一手操办起来的“怡心”茶馆，但他想也未想就委婉地拒绝了人家。 临涣人爱进茶馆，是因为临涣人喜欢从中获得精神上的满足，把自己的新闻告诉别人，再从别人那里获得更多的社会信息。家长里短、明星八卦、国内外大事都是佐茶的谈资。临涣茶馆也是重要的社交场所，它兼听书、交易、评理等功能于一体，人们可以边饮茶，边欣赏由茶客或茶馆主人出钱请艺人表演的大鼓书等具有浓郁地方特色的曲艺节目；泡上一壶茶，用茶待友，跟友人想谈多久就谈多久，花费无几。在临涣，凡是亲朋邻里之间出现了纠纷，双方就约定到茶馆“评理”。凡上茶馆调解纠纷者，由双方当事人出面，请乡贤或家族里的长辈调解。大伙儿一边品茶，一边倾听双方诉说。根据理法、人情秉公评议，最后说得双方心服口服。如果双方各有不是，则各付一半茶钱；如是一方理亏，则要认输赔礼，包付茶钱。在临涣，有很多民间矛盾纷争都是通过这种方式得到解决的。临涣茶馆还是洽谈生意的好去处：过去，不同行业的人都在茶馆里了解行情、洽谈生意、看货交易。商人们在茶馆里隔着袖子互掰手指头，扭捏比划，论质讨价。几碗“棒棒茶”下肚，也就促成了一笔生意。 “他乡每日千杯酒，不及临涣一壶茶。”临涣人饮茶不求快，讲究的是慢慢地啜，慢慢地品。临涣“棒棒茶”，饭前饮之能增进食欲，饭后饮之能帮助消化，闲暇饮之可舒神清心，劳累后饮之能解疲提神，常年饮之能延年益寿，一时饮之能充饥解渴。另外，临涣“棒棒茶”还能令饮此茶的人春生津、夏消暑、秋提神、冬生暖，多饮也不会有腹中撑胀的感觉。 老街、老巷、老树、老桥，还有那留着长胡须的老人坐在老旧的茶馆里，叼着老烟袋，眯着昏花的老眼唠叨着老旧的往事……这一切构成了我对临涣的美好印象。爱好摄影的我，虽然只是匆匆过客，但也用手机捕捉到了一些精彩的瞬间。 面对世事变迁、沧海桑田，我感觉临涣人就像“棒棒茶”那样耐泡、耐得住寂寞，有一种不动声色的淡定及从容。临走，我还买了点临涣的“棒棒茶”，只是不知道一旦将“棒棒茶”带出临涣，用其他地方的水冲泡，还能不能喝出在临涣喝茶时那样的味道和舒适的感觉，尽管“怡心”茶馆的老板娘张秀侠再三叮嘱我要往壶里多加“棒棒茶”，然后再用矿泉水烧开了泡。 特别感谢安徽省淮北市濉溪县临涣镇的民俗专家陈文章先生对我的不吝赐教。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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