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聊斋志趣:学说普通话(作者 陈晓)

 文化佳园 2020-09-09

那年初中毕业,我们的一位儿时伙伴去了部队。在我读高三的那年寒假,正逢他从部队回来探家,几个人来约我去看看他。是啊,分别二年多了,原本是每天见面,无话不说的好朋友,相隔了几百个日日夜夜,我们几个都很激动,于是草草吃点晚饭去他家准备彻夜长谈,一叙分别以来的思念。
在大门外遇见了他父亲,听说我们来看他儿子,他赶忙吆喝他快出来迎接我们,当从堂屋里迅速蹿出一个满身草绿色军装的矩健身影的,几个人的血液迅速向沸点升腾,就在我们激动得难以名状要去拥抱他时,他抢先开口:“你们都吃饭了吗?快到家里来,门外凉!”洋话!一口的洋话!从小到大从没出过远门的我们都将普通话称为洋话。说真的,在那一刻,我们几个的血都仿佛凝固了,原本涌向心头的万般激情顷刻间化作了万里云烟,几个人不约而同的相互对视了一眼,一个结论在无声的传递,这孩子变甩了!就象他自己时不时带出的口头语,他妈的,这孩子真变甩了!
可想而知,我们全没有了来时的兴致,索然无味言不由衷地敷衍几句,我们起身告辞了。尽管他很热情地将我们送出来很远,用满口的普通话诉说着对我们是如何的思念,但我们几个好象没人相信他这激动是真的。
我们几个在黑暗中分手时相约,以后长大了无论干什么,坚决不学那洋种话,永远保持说家乡话,不让家乡人鄙视为甩孩子!
当我高中毕业,到一个遥远的城市读大学时,我才知道同他们达成的契约太草率了。
踏进大学校门,不光景物处处新鲜,而且来自祖国各地的莘莘学子包括每一位老师都是满口的普通话,而我一张嘴说话才知道家乡话太土 ,土得简直掉渣儿!我仿佛个异类引来人们的所有目光,特别是几位女同学,捂着个嘴笑得前仰后翻,那一刻我那个窘迫,恨不得找个老鼠洞钻进去。
在以后的几天里,我尽量少说话,但少说话不等于不说话,还要同学四年,总不能自绝于人群吧,我开始动摇了,开始注意别人说话,并时时注意听学校的课余播音。在经历了短暂的自训后,一个漆黑的晚上,我来到学校林荫道的尽头壮起胆用普通话试着与人交谈同人打招呼,尽管我感到有点银样蜡枪头,但还是匆匆上阵了。
第二天开始,我以普通话与人交往了,那一刻我感到心跳的特快,也特别扭,仿佛那几个儿时的伙伴在背后戳着我的脊梁骨骂,你这孩子违了契约,也变甩了!然而,我别别扭扭的普通话竟迎来的是一片赞许鼓励的目光。在以后的岁月里,我刻意克服语言中的地方色彩,到后来竟然能流利地主持节目,在联欢会上心潮澎湃的诗朗颂。但有一条,每一次放假,我又偷偷练习几个晚上,试着说家乡话,回到家乡,我十分警觉地不让露半句普通话出来,以免家乡人说我变甩了。
踏入了社会,经常到天南地北出发,我庆幸及早练习了讲普通话,每一次出差,在家乡土话遭人白眼时,我的满口极标准的普通话派上了用场,联络业务找旅馆问路吃饭购物,我出尽了风头,在一行人“你小子行啊”的称赞中,我感到从心底油然而生一股自豪。
我常常在心中想,祖国幅员辽阔,在几千年文明进程中形成了各有特色的地方语言,川话、山东话、山西话还能听得懂,那闽南话、广东话简直比外国话还外国话的难以理喻,那歧视外人的上海“阿拉”简直就是一种鸟语,有什么好!如今入世了,我们要与国际接轨,五十六族兄弟姐妹要凝心聚力携手去共建灿烂美好的未来,就必须首先规范我们的语言,抛弃那些十分拗口实难听懂的语言,用同一种悦耳美妙的声音去迎接五大洲四大洋的朋友。同志哥哟,赶快学说普通话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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