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望，抚思，清明，父亲。
清明节，让人对阴阳两界的追思，随着万物复苏，像春笋，像树牙，像花蕾。
四百多公里外的老家青山，三十年前寄卧着我的父亲。
由县城通往九仙湖二十公里处，两座青山对峙，中间有水泥路延伸大山深处。在马路进两山入口处，右侧的青山，有小路蜿蜒至半三腰，满山的绿树青草怀抱着父亲的墓冢，右侧溪涧常年细水淙淙，往年盛开着红紫各色的杜鹃花。今年的杜鹃花开晚了一些。
我已经有五、六年的清明节假没有为父亲的庭院除荒去芜了，今年随兄弟姐姐们一起购置香纸，姐姐们买了冥制品：西装、皮鞋时，思绪像导火线一样，点燃了我对父亲生前往事的追思。
没有清明节，我不会去记父亲的生日，也记不清。父亲大母亲一轮生肖，根据母亲的岁数推算，父亲应该是1922年出生的，中国共产党诞生的第二年出世。关于父亲的所有往事，自己亲身经历的都是我抬头才能看到他面时 的记忆，更多的是听姐姐、姐夫讲诉的。
清明节，让我想起父亲的勤劳。父亲年轻的时候，挑过蒲城担，翻山越岭，赚着银元。蒲城担，挑着什么出去，又挑着什么回来，路上有没有碰到土匪等一系列的故事，我一直想知道，总是无人可问。父亲养育了五子五女，要应付十张饥饿的口，十身棉袄，非常规的勤劳会要饿死冻死一大批子女的。
听姐姐们说，父亲年轻时，睡不着，就经常深夜去开荒地，庄家种的很好，种什么都长得好。那时就知道晚上睡不着，而不知道失眠。现在想想，全明白了。十个孩子的吃穿压力，能睡得着吗？小时候的生活，我们比同村人要好一点，都很健康的成长。
父亲退休后，沉病已缠身，我看出他心有余力不足的痛苦。为了增加收入，他购置了很多的呢绒袜子，走家串户地卖，尽管收益很薄，但还是补贴了家用。父亲曾想在门前小溪，养鸭子，卖鸭蛋，最终因身体原因而未能完成心愿。
清明节，让我想起父亲的仁爱。父亲非常喜欢小孩，很少打骂我们。二姐小时候调皮，像男孩子一样到处打架。湖里有个池塘，是原来大溪改向拦截而成的，每年夏冬两季，村里人抽干了水抓鱼。二姐也下池塘抓鱼，生产队的大人，用池塘泥块打二姐，赶走二姐。
爸爸下班知道后，心痛而大怒，叫二姐继续下去抓，看谁再惹事就抽谁，爸爸自己也脱鞋自己抓。爸爸告诉子女，别惹事，真有人欺负你，就动手，要打架就要打赢，情愿烧鸡蛋给别人。如打输了哭着回家，要接受挨打的处罚。
二姐说，从此，她的心里就有底气，打架很少吃亏，甚至比她大好几岁的男孩子都被二姐打哭了，妈妈为此烧了好多鸡蛋给别人吃，在那里时代是作为赔礼道歉的。“要打就要打赢的”铁训影响了四姐等好几个人。大哥小时候调皮+淘蛋，经常因犯野而母亲打，在最关键的时候，总有父亲的手挡住母亲的树枝条，大哥也免收了一场受打之苦。小妹妹小时候喜欢哭，有事哭，没事也哭，爸爸很幽默地拿起镜子，让小妹看自己哭的样子，问：哭，难看吗？别哭了，面上的笑充满的仁慈。
父亲病重的时候，家里三餐难以为继，靠四姐拉煤到县城买粮油，换回几天的口粮，有好心人劝父亲将小弟或小妹抱养给别人，放一条生路，父亲睁眼怒斥，说了一句至今我还在震耳发聩的话：自己的孩子哪舍得送人？父亲临终前叮嘱三姐照顾末成年的弟妹，三姐也竭尽全力地帮扶着我们成长。
清明节，让我想起父亲的音容。父亲一生爱干净，衣服总是穿得整整齐齐，每个扣子完美地扣着。满面的胡须，经常用两个两分钱的硬币夹拔。记忆最深刻的是，第一次穿上四姐缝制的中山装，特别开心。四姐到县城买了一块青色布料，自己缝制了一件中山装，衣服的扣子左右反了，其实是钉扣边和开扣眼边错了，四姐说现在流行左右错开，爸爸欣然同意。
穿皮鞋是我小时候人生的梦想，我一直想给爸爸买一双皮鞋，终未能成愿。今年购置名品时买了，没选的余地，只有男鞋、女鞋的区别，不知道父亲喜不喜欢？如能穿越阴阳两界的隔阂，我会特地带着父亲到大超市买双合意的皮鞋。
清明阵雨新山色，慈父安卧青山侧。
辛劳正直积阴德，化作子规啼血彻。
父亲千古！
2015.4.8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