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多人都不理解，淮海战役的第二阶段，主要是打黄维，粟裕不负责主攻方向的指挥重任，为什么反而成了他军事生涯中最为紧张的时期呢？但是，当全面了解了当时战场的实际情况，对淮海战役的全局有所认识之后，这个问题就迎刃而解了。 黄百韬兵团被歼后的淮海战场，国民党的总兵力还有6个兵团18个军50多万人，分别集中在三处： 江苏徐州地区，有徐州'剿总'和邱清泉、李弥、孙元良3个兵团8个军30余万人；安徽蒙城地区，有黄维兵团4个军12万人；安徽蚌埠地区，有李延年、刘汝明2个兵团 6个军10多万人。  三个战场一盘棋。如何确定主要打击目标，怎样处理主攻战场同钳制、阻击战场的关系，有计划分步骤地歼灭这三部分敌人，是关系整个战役胜负的关键问题。 对于第二阶段的任务，中央军委与战区指挥员之间，进行了反复商讨，随着战局的发展，又曾经作过多次设想与调整，在实战过程中逐步明确，又不断完善。 从淮海战役发起之日开始，粟裕就已经在考虑第二阶段作战对象的选择了。早在他11月7日给中央军委的电报和11月8日的'齐辰电'中，就提出下一步歼灭黄维兵团或孙元良兵团。中央军委判断，打完第一仗以后，徐州之敌有南撤和不撤两种可能。中央军委11月7日的电报中提出：'如果敌人不撤，我们即可打第二仗，歼灭黄维、孙元良，使徐州之敌完全孤立起来。'可见，把黄维兵团作为第二阶段的歼击目标，一开始就是当作南线战略决战的重要组成部分提出来的。  11月15日，中央军委指示： 第二阶段作战需待黄百韬兵团歼灭以后，依邱清泉、李弥、黄维三部的情况，才能决定作战方针。粟裕鉴于第一阶段作战中，邱清泉、李弥援救黄百韬兵团行动迟缓，纵敌东援而歼灭之可能性不大，则随时准备转移兵力到南线作战。
粟裕一方面注视着战场敌情变化，一方面征询其他指挥员的意见。他问张震，黄百韬兵团被歼灭后，敌军可能有几种变化？  张震回答说：'一、 徐、蚌、蒙三处敌军以宿县为中心对进，打通南北联系；二、 黄维兵团发现有被我包围之征候，即可能向蚌埠收缩，会合李延年、刘汝明兵团，再行北进；三、 黄维被围攻，情况紧急时，徐敌可能倾全力南援。我比较担心的是第二种情况，因南面两路敌人分则弱、合则强。若黄维兵团按第一种情况，从蒙城地区取捷径向宿县攻击，因这一带是我们抗战时期打游击的地方，从地形上讲，河流多，皆为淮河支流，又都是西北东南流向，层层阻隔，不利于他们这样的机械化开进与展开。如果他们先到了蚌埠再北进，对李延年、刘汝明兵团也能起到督战的作用。' 粟裕说：'老张，你的看法，很有见地。'  11月23日，蒋介石将刘峙和杜聿明召至南京，指责他们指挥无能，损兵折将，并决定以徐州邱清泉、孙元良兵团向符离集进攻，以李延年、刘汝明兵团和黄维兵团分别向宿县进攻，以求'三路会师'，打通徐蚌线。
紧接着，华野对部署又作了进一步调整： 将中野第十一纵队归还中原野战军建制；将华野第七、第十一纵队和特纵队一部集结于宿县以南，随时准备参加对黄维的作战；华野指挥所率第十纵队进至时村以西地区，作为打黄维的总预备队；以韦国清、吉洛指挥的第二、第六、第十三纵队阻击固镇地区的李延年、刘汝明兵团，确保中原野战军的侧翼安全。在北线，由谭震林、王建安指挥的七个纵队，严密监视徐州近郊的邱清泉、李弥、孙元良兵团，坚决阻止其南下，以确保南线战场上我军的作战行动。  11月24日晚，中野部队对黄维兵团已经完成了合围。此时，南线的李延年兵团惧于被歼，已经撤逃蚌埠。于是华野决定留第六纵队在蚌埠以北监视李延年兵团，华野指挥机关率第二、第十、第十一纵队北返宿县附近集结待机，以确保南线战局顺利发展。 11月28日，中央军委来电指出： 在解决黄维之后，徐州之敌有向两淮或武汉逃跑的可能。尔后，中央军委又来电告之，估计敌有可能向连云港从海上逃跑。粟裕立即召集华野各将领召开紧急会议，研究行动部署。有人主张把主力放在徐州以东及两淮地区，以防意外；有人主张，里三层、外三层把徐州围死，不让敌人出来。粟裕分析认为： 把敌人围困在徐州城内不妥，因其城防设施早成体系，非常坚固，强攻代价太大，而且受伤害最严重的是城里的人民群众。他认为敌人放弃徐州可能性是很大的。如经连云港海运南逃，船只、码头都很困难，遭我军尾追就不得不背水作战，必招致全军覆灭；如走两淮经苏中南逃，该地区河川纵横，不便于大兵团行动，而且这一带均系我老根据地，敌人是难以逃脱的；较为合理的逃遁路线是，沿津浦线西侧绕过山区南下，这一带地形开阔，道路平坦，利于机械装备等重武器行动，又可与李延年、刘汝明两兵团相呼应，南北对进，既解黄维之围，又可集中兵力防守淮河，一举两得。因此，敌人走此路逃跑的可能性是最大的。 华野众将领完全同意粟裕的分析与判断，并就此作出相应的作战部署。  但是，后来粟裕又不得不作了部署上的调整。原来这里有一段小插曲： 11月29日，在此一天之内，中央军委两度来电告之，敌人秘密南逃路线是走两淮。特别是第二份电报，告诉粟裕，这是打入敌人高层的同志冒着生命危险提供的。粟裕不能不慎重考虑了。他找张震商量，怎么办？ 两人商量认为，战役进行到这个时候，敌军撤出徐州，无论从哪个方向逃跑，都已是强弩之末，再想'退守淮河'，已不大可能。最重要、最关键的一点，就是不能让其与黄维兵团会合，影响中原野战军的攻黄行动。因此，粟裕和张震研究决定：'适当改变原来部署，将华野主力成弧形部署在徐州以南的津浦线两侧，确保中野能顺利歼灭黄维兵团。同时，待徐敌离开坚固设防的城池后，准备在野战中将其一举歼灭。'这样部署的好处是，把住了敌人南逃的关键，兼顾了敌人可能逃跑的两条路线（走连云港已不可能），但也有不足，如敌集中力量向一处突击，我军转移兵力均有一定难度。 11月28日，蒋介石秘密急令刘峙和杜聿明速到南京密商，决定撤出徐州，并将最高军事会议上商定的，从两淮进击撤离路线交给了杜聿明。杜聿明看了一眼，将其装入皮包，随即单独会见了蒋介石，恳求校长恩准，他有临机决断撤离路线的权力，以确保30万精锐之师安全撤离。蒋介石痛快地答应了。于是，杜聿明满怀信心地于当晚（28日）回到徐州。到了徐州，一下飞机就召开紧急会议，命令邱清泉于11月30日清晨起，向两淮方向不断地猛烈进攻，以迷惑解放军，大部队当日傍晚起秘密撤离徐州，从津浦线西侧绕过山区，直达永城，这样，既可解黄维之围，也可直接南下。并交待邱清泉一定要及时跟进，同时担当后卫。 
杜聿明下达毕作战任务，正要宣布散会，刘峙突然站起来高声说：'今天是杜长官令堂大人的70大寿，总裁特地交待，在南京光亭府上、上海老夫人处和徐州'剿总'同时庆寿！会后，请大家同去大厅，喝酒看戏。来，光亭，请点出戏。' 杜聿明用手指顺手在戏考本上一点，两人相视，同时哈哈大笑。原来杜聿明点的是《空城计》。但是，很可惜，他们的对手粟裕并非是司马懿。  11月30日夜，杜聿明刚刚撤离徐州，华野第十二纵队已经攻入徐州机场，发现整个机场空无一人，判断敌人已经撤离徐州，便立即报告。紧接着，各条渠道的情报纷至沓来： 敌人已经撤离徐州，向西南方向逃窜。当时，谭震林副政委判断： 杜聿明集团并未走远，因为一小时前邱清泉部还在打炮，说明邱清泉部撤离最多一个小时，这样，杜聿明不可能丢下邱清泉的第五军不管。于是，华野前指决定： 追歼杜聿明集团于徐州西南地区。 粟裕立即作出追歼杜聿明集团的部署，在上报中央军委和刘陈邓的同时，命令华野各纵队火速追击。除北线的七个纵队外，又从南线抽出三个纵队以及从山东调来渤海纵队，总兵力达11个纵队。采取了多层次、多途径尾追、平行追击、迂回截击、超越拦击相结合的战法。一句话，一定要把杜聿明集团30万人马围歼掉！ 12月2日清晨，追歼杜聿明集团的行动正在紧张有序地进行着，在这胜负成败的关键时刻，粟裕的头痛病加剧了，痛得他满头大汗，他让工作人员放张唱片，听听京戏，减轻痛苦。这时张震来了。 '粟司令，身体怎么样了？' '听，是什么戏？'粟裕答非所问。  '是马连良的《空城计》。' '这出戏，杜聿明没学好。' '怎么，杜聿明跟马连良学过京戏？'
张震笑了。敬佩地看着粟裕，这些部署他都清楚，他佩服的是，在如此紧张的关键时刻，尚能谈笑风生，真是指挥若定啊！ 12月4日，经过五昼夜的激烈较量，华野部队已经把杜聿明集团的30万人马，团团围困在陈官庄地区。  12月6日，华野部队将向西南方向突围的孙元良兵团全部、彻底地歼灭了。 自以为得计的杜聿明《空城计》果然没学好，这一回他是彻底地唱砸了。 华野诸将领，尤其是参加了11月28日紧急会议的人，对粟裕料事如神、用兵神速非常佩服，因为，杜聿明的突围路线与粟裕在会上所作的分析与判断，竟然丝毫不差。 这时，粟裕自己也松了口气。'非常危险啊！'几十年之后，粟裕谈起这次追歼杜聿明集团时还说：'尽管我们估计到了他们的撤退方向，却没有想到他们撤退得这么快。万一让他们30万部队撤到了淮南，问题就大了。' 在这里，粟裕有意避开了11月29日军委的两份电报指示。不然的话，杜聿明集团将会败得更惨更快。这同时说明了粟裕是个不唯上、不唯书，而唯真理的人。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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