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土炕情怀

 文粹读书 2020-09-10

作者:岳轩  编辑:花生

每当冬季到来,无论我走到那里,无论我身在何方,我都无法忘记故乡那一方热土——土炕。

土炕对北方人来说再熟悉不过了,从土炕上出生到土炕上长大直到土炕上死去,一生都离不开土炕。我的家乡在甘肃陇东地区,多山的土地贫瘠而荒凉。乡亲们依山而居,选择坐南靠北的崖畔下边平整出一块场地,崖壁上挖几孔窑洞,每个窑洞布局大体一样,靠门的地方盘一个4平米的土炕。窑洞比房屋耐用且经济实惠,不需要一砖一瓦还冬暖夏凉,深受西北人们的喜爱。

"十亩地一头牛,老婆孩子热炕头"。这句流传很广的歌谣足以说明西北人对家的重视及对美好生活的向往。

做饭的窑洞一般是锅台连炕,灶膛里的烟火做饭时由火道进入土炕,烟火沿着崖壁竖起的烟囱飘上崖畔,远远望去家家户户的炊烟袅袅,沐浴着夕阳的光辉,白色的烟雾把乡村仿佛变成人间仙境一般!土炕是有温度的,无论春夏秋冬,那种温暖一直延伸。

我常常惊叹我们的祖先极富智慧与创造力,一方土炕把人与自然结合的和谐完美,人与泥土的情感演绎到极致,人与泥土互相依存。秸秆树叶杂草都是烧炕的最佳材料,塞进炕洞点燃,再煨上细碎的柴沫或晒干的牛粪,炕就会温暖到天亮。寒冷的冬天,乡亲们靠火炕取暖,土炕给了劳碌一年的庄稼人最温暖的时光。

土炕不光是休息的地方,也是每一个母亲的产床。

母亲在土炕上生了我们兄妹六个,土炕上出生的孩子就恋这方热土,也把土炕当成世界上最美的乐园,在土炕上唱,在土炕上跳,在土炕上长大到离开故乡,无论走多远窑洞和土炕都是人魂牵梦绕的乐土,根深蒂固地镌刻在记忆港湾。

烧炕是西北孩子下午必修的功课。冬天的下午总是过的很快,后晌吃过饭孩子们就自觉地烧炕,灰白色的烟雾从村庄每一处崖畔升起,漫向田野,意境悠远的如一幅水墨画。记得炕上的芦席烂了一个洞,姐姐就用牛皮纸缝上。那时毛毯、褥子是想都不敢想的奢侈品。我们兄弟三个盖一条被子,我睡中间,两个哥哥往往为谁多占了被子而争吵,不过一会又嬉又闹,尽管艰难岁月物质贫乏,但土炕却给了我们温暖与快乐。我那时候常常幻想,什么时候能拥有一床属于自己的被子美美地睡一觉,那该是多么美好而又激动的事情啊!

在我童年的记忆里,父母永远都是闲不住的人。他们起早贪黑,很不得把所有的时间都用来劳动。每当夜幕降临,我常常一觉醒来还看见劳累了一天的父母仍然在忙碌,如豆的煤油灯无精打采地散发着庸懒而微弱的光亮,母亲还在纳鞋底,,父亲噙着烟锅用拧车子打着毛线。最让我难忘的是父亲把集上买猪娃的十几元钱数了又数,仿佛能多数出几毛一块似的,和母亲商量这钱的种种打算,许多重大的决定都是在炕上做出的,土炕成了我们家的议事厅,但二老为儿女操劳的画面永远定格在我幼小的记忆中,至今难忘。

土炕不光能议事待客,它还有治病的功能。

小时候能吃的东西本来就少,难免吃一些未成熟的野果蔬菜充饥,肚子发疼母亲就会说:"快上炕爬会,把肚子烙一烙就好了"。还真神了,爬在油光的芦席上,土炕那滚烫的热量真达五脏六腑,肚子还真不疼了。那种温暖舒畅的感觉让人惬意无比。有时感冒了无钱买药,母亲便会熬一碗酸辣汤让我喝,把炕烧热身上盖两层被子捂汗。当迷迷糊糊地醒来,一身汗也捂出来了,浑身通泰轻爽。至今我都在感概,土炕和母亲一样神奇与伟大。

如今,城乡一体化让土炕、窑洞遭到前所未有的冷落与遗弃,或许,过不了多久,土炕、窑洞和山村都会慢慢消失,不再被人提起,取代它们的是宽敝明亮的现代化楼房,柔软的席梦思床,但我仍然难忘土炕留给农村人的那种温情、厚道、朴实,它曾见证了家乡人最初的贫穷、苦难,但它那种温暖永不会退色,也不会从我记忆中抹去,它像胎记一样记载着我与土炕的情怀,它和乡土乡亲乡音融为一体,无论何时都难割舍我对土炕那种无可比拟的情感,它像文化一样融入了我的血液,并奔腾不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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