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史馆|张玉虎：慈禧坐火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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慈禧坐火车

张玉虎

整整100年前。

1902年1月3日，在中国的铁路运输史上应该是一个值得一提的日子。那一天，大清国的慈禧太后、光绪皇帝及皇宫里的全部人员由正定火车站乘上了专门为皇家准备的特别列车驶向北京，创造了许多中国铁路运输史上甚至是中国历史上的“第一次”，有些记录堪称“空前绝后”，那是永远都无法“打破”了。

1901年10月20日，因李鸿章等人在北京和八国联军议和成功，国内局势渐趋平稳，蜷缩在西安的慈禧太后决定“回銮”北京。当初从北京逃亡出来时，清廷上下皆惶惶如丧家之犬，狼狈至极。慈禧太后曾“梳汉头，衣平民之衣”“所食为粗麦粉粟粥蔬菜等”“睡一砖炕，并无被褥”。这一次回京，虽然是在签定了赔偿列强白银450兆两的《辛丑条约》之后，虽然兵燹频仍赋税沉重民不聊生，但无知无耻又骄横跋扈的慈禧为了要挽回一点儿“面子”，为了巩固封建统治和自己的权势，仍然摆足了皇家的派头，浪费了难以胜计的民脂民膏。

1899年8月15日清廷从北京往西安逃亡时，为防八国联军的追击，走的是山高路险的山西境内。回京时，慈禧选择了虽然远一点儿但道路较为平坦的河南河北。当时，正值严冬，中国大地上基本没有汽车，也没有现代意义上的公路，走到哪里都是“冻裂不平之路”。为了不让太后、皇帝、妃嫔、总管太监等人不受颠簸之苦，要专门为他们的车驾修一条不准别的车辆行驶的专用御路。这条路“由西安起，沿路皆以发光之泥铺平，极细极软，行步无声，不独无一石子，且皇驾到时，另有一班平道之夫以毛帚刷地，令其更细而平。”据当时承办这这件事的一个官员说，光铺路之费一英里就需要1000磅（1902年3月英国《泰晤士报》），从西安一直铺到河北正定府（在石家庄北边），要花多少钱！这还不算，每隔三十来华里还要准备一个各种设施齐全的休息场所，一天只能走八十来华里，每天晚上住宿的地方都要布置甚至建造一座像模像样“力求完美”的行宫。过黄河时，地方官为了讨好慈禧，还专门造了一艘龙舟，供慈禧致祭河神和带上后宫嫔妃们过河。回京的队伍也极其庞大，光随行的太监就有三四百人，宫女、厨夫、跟班等就更不用说了，有各色车辆2000多乘，“由黄河岸边，以至正定府车站，约250英里（约合400公里）跟随皇驾之骡轿舆马等接连不断……”（1902年3月英国《泰晤士报》）。这一切，对当时积贫积弱的中国的摧残，和对当时饱受战乱之苦的百姓的掠夺，那是一点儿也不亚于明火执仗的八国联军和横行无忌的义和团的。

八国联军攻占北京，从根本上说，当然是列强对中国觊觎已久的野心使然，但直接的导火线却在于慈禧听信几个对当时的国际形势一无所知又盲目排外的顽固派大臣的话，想利用义和团的力量消灭中国境内的一切外国人，从而听任义和团任意杀戮境内的外国人和本国教民。慈禧甚至和清廷官员配合做出了诱杀德国公使克林德和追杀日本使臣杉山彬的有违常情常理更不合国际惯例的蠢事。这次事变若追根朔源，第一个应负责任的就是慈禧本人。八国联军的统帅瓦德西在他们要求惩治对象的名单没有得到满足后也也恐吓说：“我们所要求惩治的这些人其实都是从犯，只是为了顾全中国的体面，我们才没有把首犯的名字写在上面。如果连这些也不能满足的话，我们就要求惩处首犯了。”瓦德西的这话，就是冲着慈禧说的。但和议成功后，义和团被镇压就不用说了，就连朝里和地方上的载漪、赵舒翘、毓贤等十余位大臣也都遭了杀身之祸，而慈禧本人却如置身事外，只是谴责义和团祸国，谴责那几位大臣误国就可以了，她本人却摇身一变成了一个最大的受害者。慈禧暗中支持义和团闹事的时候，把电器和铁路都作为洋人祸害中国的重要工具来看，除了杀洋人之外，就是毁电杆、扒铁路、烧火车。这次回京，也不知是为了加快速度免受颠簸，还是为了讨好洋人以示友善，也许是两者均有，或者还有更深层次的其他原因吧，满脑子小聪明的慈禧决定从正定火车站乘比利时铁路公司的火车回京。

1901年12月31日，清廷全宫到达正定府，从北京专程到正定府来迎驾的官员们早已先期到达，规格如此之高，人数如此之多的官员麇集正定府，把个小小的正定府挤了个混乱不堪，凡能住人的地方都是人满为患。有许多位卑权轻的官员和普通差役和兵士们只能在刺骨的寒风中挨着，其苦难言。第二天夜里，慈禧行宫旁边的一个马号失火还差一点烧掉行宫，这些就都不用细说了。且说慈禧还没到正定府之前，比利时铁路公司的杰多第和清廷负责迎驾的铁路总理盛宣怀就把特别列车的一切事宜都安排停妥，单等慈禧下令开车就可以了。可慈禧此人特别迷信，况且以她的精明也不能让随行的“钦天监”官员们尸位素餐，白拿俸禄，就令钦天监占卜决定行期。钦天监的官员们不敢怠慢，经过认真的占卜，认定1902年1月3日上午9点半是吉日吉时，慈禧就决定延至1月3日上午9点半开车，害得满朝上下在寒风中多冻了两天，也使得比利时铁路公司方面无可奈何。钦天监不光要算定出发的时间，而且还算定了到北京的时间应该是1月7日的下午两点钟。当时铁路方面的总工程师说，如要保证1月7日下午2点到北京，那就得在中途的保定车站早上7点开车，怕不方便。但倔强的慈禧主意已定，便不能更改，一切都得服从于她。隆冬的早上六点，天还很黑，由皇宫的卫兵们手执火炬为皇家的车舆引路，朔风凛冽，沙土飞扬，保定车站上乱成一片。当是时也，令中国人节节退让一切服从列强的要求既输掉了脸面又输掉了银子的《辛丑条约》签字的墨迹尚未干，慈禧此举，则令外国方面一切均服从于我，可以说是为大清国的外交“赢”得了一个回合，拿回了宝贵的一分吧。

再说特别列车的布置也是极为豪华和气派的。一个火车头拖着21节车厢，其次序是这样的：先是附属的装货车厢9节，装着慈禧在西安期间和沿路上收到的金银珠宝等贡品，还有载运仆役骡轿等的专用车厢数节和铁路办事人员的车厢；接下来是二等车厢2节，坐着王公大臣们；一等车厢一节，为光绪皇帝的专车；二等车厢一节，坐着荣禄、袁世凯等重臣和内务府的列位官员；又一等车厢2节，1节为慈禧专车，另1节坐着皇后和嫔妃等皇家的女眷们；二等车厢2节，坐着宫里的一般侍从太监们；再下来又是一等车厢一节，是总管太监李莲英的专车；最后才是比利时铁路公司杰多第的事务车厢。慈禧、光绪皇帝和皇后的车厢都用华丽新奇的黄色缎子进行了精心的装潢，车厢里面还安装了宝座、睡榻、军机厅等设施，其中慈禧的专用车厢里安装的是欧式卧榻，还备有鸦片烟具。皇后和后宫嫔妃们的专用车厢和窗户上都专门装了非常厚重的窗帘。当时专门办理此项事务的盛宣怀和洋人杰多第，那是该想的都想到了，能做的都做到了，真可谓周到备至，万无一失。为了这趟特别列车，花费了的银两那可真是叫做无法计算。后宫嫔妃们的车厢里虽然安装了“厚重”的帘幕，但嫔妃们第一次坐火车觉得稀罕，为了安全又都是白日行车，一路上都拥挤在窗口观望“外面的世界”，那厚重的帘幕实在是形同虚设。再说在慈禧和光绪皇帝的2节特别车厢中间夹着的那节车厢里，坐着的都是权高位重的王公大臣们，但因人数太多，显得有些拥挤，大家都感到不太舒服，到了保定下榻时就有人背着慈禧与铁路方面商量，让再加挂一节头等车厢，好让大家也宽敞点儿。没想到正在加挂车厢时，却正好叫慈禧给撞见了，就问为什么又挂1节车厢，铁路方面只好据实相告。慈禧知道了非常生气，坚决不让加挂。那班王公大臣们没办法，只好又从保定挤到了北京。从保定开车以后，不怀好意的慈禧还专门到那节车厢里问那些人坐得舒服不舒服，大家无奈，只好拱着手说很好很好，多谢老佛爷关心。

1902年1月7日11点30分，大清皇家的专列到了京西的丰台。这里是芦汉铁路与京津铁路的接轨之处，当时芦汉铁路由比利时人经营，京津铁路由英国人经营，再往前走，便是京津路了，因此这里有英国士兵把守着。因那时和议早已生效，慈禧见了英国士兵倒也没有害怕，脸上还挂着非常友好的微笑，因惦记着算定的到京时间，她还特意看了看站台上的大钟。这时，比利时铁路公司的杰多第下来和慈禧告别，慈禧对杰多第妥善的安排表示了感谢和褒奖。她对杰多第说，第一次坐火车感觉非常好，往后有了机会一定还要再坐的。她还对杰多第说等芦汉铁路全线完工举行通车典礼时，她还要到场助兴呢。说罢，她命令随从拿出5000块白洋来，作为对这一次铁路方面有关人员的奖赏，还另外奖赏了杰多第双龙宝星一枚。

列车从丰台启动以后，钦天监的占卜师们又说慈禧应该“遵祖宗遗制”从马家堡下车。于是，慈禧就又听上占卜师们的话于12点左右从马家堡下车，结束了这一次豪华的旅程，坐上轿子由永定门进了北京城，回到了阔别18个月之久的故宫，又把清王朝的大权牢牢地揽在了怀里。

晚清野史《庚子拳变始末记》中说：“太后此次回銮，由正定到北京，全宫乘火车以行，为中国历史上之第一次也。”其实，依笔者来看，慈禧的这次旅程，所创造的记录远远不止这一项，起码还有：一、费用最为昂贵的专列。试想，光一次“小费”就用了5000块白洋，21节车厢折腾了好几天的正式费用该有多少呢？二、速度最慢的火车。从正定到北京现在也不过就是三四个小时的车程，可慈禧所乘的专列却用了四天之久。三、最能服从旅客意志的火车。在现代人的观念中，火车是时间性最强的交通工具，只能旅客服从它，它不能服从旅客。可慈禧所乘的这趟专列却不是如此，慈禧让它多会开，它就多会开。慈禧让它在哪里停，它就得在哪里停。比咱们现在“打的”还方便！另外，还应该有乘客平均官级最高的专列，车上载有珍宝最多的专列等等等等，这里就不一一列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