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万荣风物志|王红英:小葱拌豆腐

 享道 2020-09-11

小葱拌豆腐

王红英

小时放寒假,母亲会带我回汾南,在村里住到开春。

村里有炕。冬天,炕烧得热热的,我鞋一脱,坐火圪斗(炕上最热的地方)暖和。吃饭时,母亲在炕上支一小桌,放两个小洋瓷盏,一个是盐盏,一个是油辣子盏,咸辣可以自己调。还有一盘小菜。冬天小菜样数少,大多是咸韭菜,还有蒸酸菜,哪天能上一盘小葱拌豆腐,我就高兴得不得了。

那时,冬天能吃上小葱拌豆腐,算是很不错了。主要是豆腐不好买,村里离里望乡有二里多地,那里一个月有二次集会。这么冷的天,谁会为一块豆腐赶个集!买豆腐叫捎,捎块豆腐。我家豆腐,有捎回来的,邻里谁去赶集,母亲让他捎块豆腐。有时也在张伯那买。张伯是外村人,隔段时间,推着拉拉车,满村转圈的卖菜。他带的豆腐少,怕卖不了,又不能搁。等转到我家门口,豆腐会卖完。我们就只能等下个集会,母亲让人捎块豆腐来。

豆腐捎回来,母亲洗洗,切成小方块。再把葱剁得碎碎,一起放盘子里,搁些调料和盐。村里家家用大口锅,用泥糊在灶口上,烧油炒菜用的是长把小瓢,倒上油,从灶膛里伸过去,搁在碳火上烧。等冒起烟,再拿出来,泼到菜上,滋滋响过,满屋香。母亲用筷子搅一搅,一青二白,清清爽爽,煞是好看。吃到嘴里,小葱脆脆的,有点甜,豆腐糯糯的,有大豆香。

吃饭时,我不住地夹菜,母亲说我“又没人和你争,看你那猴急样,别光夹菜,吃点馍”。我听到,会咬口馍。母亲蒸馍,外面看上去是白面,里面大多是黑面,很不好吃。我问母亲“馍里咋啥要包这黑面?”母亲说黑面是让人长骨头的。我也真相信。后来才知面少,光吃白面哪能够!里面包的是麸面,掺着吃。

我那时对母亲很有些意见。天气冷,张伯来卖菜,她端出一大茶缸热水让他喝。我埋怨母亲,咱们喝的茶缸,怎么能让外人喝。母亲说我穷讲究,一个受苦人,跑这么远路,喝口水怎么啦。张伯也知趣,他拉拉车上放一土黄色碗,把水倒碗里喝。他很感激母亲的这点水。后来,每次来村里卖菜,都会给我家留一块豆腐。张伯称豆腐,称杆抬得高高的。一块豆腐只要三毛。母亲说这么大块豆腐,才三毛啊,要赔老腰了。张伯说,给个本钱吧,不挣你钱。母亲回到家,让我给张伯送几张毛边纸,让他糊窗户。张伯很高兴地收下了,小心地放到拉拉车的边边上,用收钱纸盒子压住。

村里大多是木窗,毛边纸韧性大,糊窗结实,也不贵。所以张伯也不客气。

母亲说,做人,要像小葱拌豆腐,清清爽爽,不要小里小气。

有时母亲会切一半豆腐送邻里,我心里不乐意,母亲说,他们更难,地里那点收成,养一大家子难。更别说花钱买豆腐吃。每年过年,她还会给邻居送年画和对联。乡里人心实,他们地里种的,院子里长的东西送我们。人心换人心,自父亲去逝,我们也不大回村,村里还不时有人打电话给母亲,问她什么时候能回来,地里的苹果今年长得好,如果母亲不回来,她就托人送过来。

我长大后,也常和邻里相敬相亲,觉得这样清清爽爽过日子,心里很欢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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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红英,万荣里望乡人,现居河津市。喜欢写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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