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农村人家以前都养猪。养猪不仅要给国家交任务，也是一项收入来源。 养猪几乎没有成本，猪的主要食物是我们从野外或者水塘里淘来的猪菜，这是猪的“主食”，为了让猪能吃更多的猪菜并快速成长，猪菜里会以刷锅水拌些稻糠、麦麸或豆饼。一槽菜差不多一瓢糠。 人穷的时候，猪也不娇气。猪菜里有点糠麸之类的搅拌物，猪就吃得很香。 父母亲擅长养猪，也许因为我有好几个勤劳的哥姐的缘故。他们每天早晚负责猪菜的来源。每年冬春两季他们从地里淘野菜，夏秋两季从水塘里捞猪菜。 哥姐的勤劳是母亲带出来的。老辈人经常夸母亲，刚做完月子，母亲就会到齐腰深的水里捞猪菜。正是因为这样的勤劳，所以我们家那么多人口都健康地活着，且活得很好。 当年我家住的是茅草房子，门口常有几头健壮的猪在憨憨地睡觉，由此，常有来往马路上的人戏说“草房歪歪倒，肥猪养得好。”路人的话让父母亲很自豪。 从我记事起，家里就一直养着老母猪，父母亲也非常了不起，他们有丰富的养老母猪经验。 很多人家养的老母猪一年都只能生一窝猪仔，且一窝都不到10只。我家老母猪每两年能生三窝，每窝会生14-15头猪仔。这是因为父母亲对母猪的习性非常熟悉，老母猪平时的食物和哺乳期的食物如何搭配，母猪何时配种，何时待产，何时生育，父母亲都有一张“计划表”。 母猪跑窠（发情）时，父亲会给它在临近几个大队里寻找最好的种猪；母猪怀孕期间，父母亲会给母猪准备最适宜的猪食，这不仅有利于猪胎成长且猪仔出生后身体健康；母猪跑窠（临产）的时候，父亲给母猪准备最好的“产床”，让它在舒适、温暖、干燥、干净的地方顺利地产下宝宝。 印象中，母猪都是半夜产仔。幼时好奇，总想看到母猪产仔。早晨就听到父母说，母猪在跑窠了，看父母准备的架势，就知道老母猪晚上会产仔。晚上做完作业，我们在煤油灯下睁眼熬着。这时候父母一般都是静静地待在一边休息，为的是晚上能通宵值守。 渐渐地，我们的眼皮开始打架了，只好乖乖地脱衣服上床。 第二天早晨醒来，家里会弥漫着某种气味。到昨天父亲铺稻草的地方一看，老母猪安静地靠墙躺着，它的肚子上上下两层趴着毛茸茸的小猪仔在拱着。要是有猪仔因为找不到奶头发出喊叫，躺着的老母猪会警觉地发出“呵啰”声，要是有小猪长时间尖叫，母猪一定会带着虚弱的身子警觉地站起来。 父母亲说，万物皆有灵性。别看小猪仔不识数、不说话，他们出生后接触到老母猪哪只乳头，后续它们一直吃这只乳头里面的奶，不会再与其它兄弟姐妹争食。 像人坐月子一样，猪“坐月子”的时候，也是需要大量营养的，父亲会买一些黄豆煮烂了给老母猪喂食，以便它能下更多的奶和尽早恢复元气。老母猪好像很享受吃美食的过程，通常它都会吃得很慢，它的“大餐”很快就被吃野菜的肥猪察觉到了，肥猪就会过来抢食，假如肥猪是老母猪的孩子，老母猪适度地会让肥猪一口，假如肥猪与老母猪没有血缘关系，老母猪见肥猪过来，会张着獠牙大嘴将肥猪吓退。 一个多月后，猪仔长成十几斤重的小猪，这时，小猪也就到了出栏的日子。因为知道我家母猪和小猪的身体素质，因此，猪仔出生后就有人预订几只。通常情况下，本生产队的人是不能要我家小猪的，因为离得太近了，小猪会循着母亲的气味找回来。要我家小猪的人，他家与我家的距离至少隔一个生产队，这才不会让小猪往回跑。 每窝小猪中，最后都会剩5-6头没人订，那就得挑到远处去卖掉。 早晨起来，父亲会为小猪准备一些美食，让小猪吃得肚子胀鼓鼓的。然后，让我们把老母猪支开，父亲就开始将小猪捉起来放到稻箩里。当天卖的小猪一定是皮肤白里透红，且猪毛非常顺滑的小猪，假如猪毛作刺状不顺，买者会认为小猪身体不好。 父亲天生就不是做生意的料，他不会沿途跟村里人没话找话，更不会向人推介我们家的小猪，他只管一个劲地拉着他的平板车，除非有人问，他会停下来让别人看小猪，否则就一个劲地走着。静悄悄地走了一段之后，父亲感觉这样也不是办法，于是，就命令我叫卖。 “卖小猪哦”，“卖小猪哦”。我的叫卖声好像只有我和父亲两人听到，父亲对我的表现非常不满意，大声地呵斥我“你大点声。” 我在心里一个劲地责备父亲，你不也是不敢喊吗？可在父亲的呵斥下，我的声音还是大了不少。我能听到我喊出的声音了，那个声音非常陌生，好像从远远的天边传过来。 每当我声音大了一点，我都紧张地朝四下张望一下，生怕遇到了一个同学或者熟人。假如开学的时候，有人在班上说我卖小猪的事，那我会羞得无地自容。 从来没有一次，父亲能把带出去的小猪全部卖掉，每次都会带小猪回来。这些看似不通人情的动物，在快到家门口的时候，小猪好像就已经感觉到了，它在猪笼里开始发出兴奋的叫唤，原本安静的老母猪，张着嘴迎着小猪回来的方向跑。 母亲去世后，哥姐都去忙于自己的生计，我去读大学，家里就剩下父亲和妹妹，他们两个人已经没有养老母猪的能力了。父亲做出了一个狠心的决定，将老母猪卖掉。听到这个消息，妹妹哭了好几天。为了安慰妹妹，在买主来牵老母猪的时候，父亲把妹妹支开了。 妹妹还是看见了老母猪，在买主的驱赶下，它一直不愿意挪步，即使屁股上不断地遭到鞭打，它的脚就是牢牢地钉在当地。 “畜生呐，我家养不活你了，你去别人家过好日子吧。”妹妹听到父亲带着哭腔，一边对老母猪说着，一边用小树枝驱赶着它。 当老母猪被赶到大坝上的时候，妹妹还见到它朝着家的方向在喊叫。后来，老母猪多次出现在妹妹的梦里，醒来她都会泪流满面。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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