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红尘过客 | 童年鱼趣

 印象黄陂 2020-09-13

我的童年,是在老家农村度过的。

我的家乡地处武汉市最北端的一个自然山村,那里虽然称不上鱼米之乡,但田多,盛产水稻,大大小小的堰塘、纵横交错的沟渠遍布于田垄之间,因此,捉鱼、捕鱼,就成为孩提时代我们的最大乐趣,贯穿于我的整个童年,成为挥之不去的记忆。

童年的鱼趣,是从春天开始的。每年春分过后,天气渐暖,雨水也逐渐多了起来。随着一声沉闷的春雷炸响,在堰塘底下沉睡了一个冬天的鱼儿也开始苏醒了。

春雨来了,淅淅沥沥,不用多大功夫,山沟、河渠中的水就汇集成股股清流,哗哗啦、哗哗啦地向着堰塘流去。一听到这声音,鱼儿开始活跃了,纷纷游出水面,顺着水流的声音,聚集在堰塘的入水口处尽情嬉戏,或是争先恐后地顺水逆游。

每到这个时候,与鱼儿一起活跃起来的,还有我们。春雨贵如油,这也预示着,此时是捕鱼的最好时机。我们会戴上斗笠、披上蓑衣,手拿鱼网,背着芭篓,兴奋地冲进雨中,寻找池塘边有溪流的地方。

图:网络

此时,是要讲究技巧的,你不能贸然上前,不然准备工作没做好,鱼儿一旦受惊,会立马扎入水中,逃得无影无踪。你需要悄悄地躲在离溪流不远的地方,先静静地观察好地形,看清鱼儿的分布情况。

然后,找准时机,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冲上前去,一只手架好鱼网,挡住鱼儿的去路,另一只手则不断地把上游的鱼儿往网中赶,当鱼儿反应过来时,早已回天无力,只得束手就擒。

老家有句俗谚:“油菜开花,虾子成巴(成片、成堆)”。意思是说,当金黄色的油菜花开的时候,正是捕虾的好时节。虽然老家还有另外一条谚语叫“捞鱼摸虾,失为庄稼(耽误种庄稼)”,但这句话只是告诫大人们不要“不务正业”,似乎与我们孩子无关。

于是,每到这个季节,每天放学或是周末,村里的孩子便会相约着,拿了用长竹竿绑着的鱼网,奔走于各个堰塘之间。老家管这种捕鱼方法叫“da(四声)虾子”,虽然每次鱼网下去“da”起来的虾子廖廖可数,但只要勤于动手,却也可以聚少成多。

图:网络

记得有一次早上放牛从屋后的山边大塘走过,无意间发现堰塘的水边满是食指粗细的虾子,不知是因为天气闷热的缘故,还是它们约好了集体出操,所有的虾子整齐有序地排列于堰塘四周的水边。

我赶紧回家拿了桶,一个一个的将虾子往桶里捡。而这些虾子,似乎并不知道危险已经来临,仍旧是傻傻地趴在那儿一动不动,片刻功夫就装了大半桶,直捡得人手软。这种毫不费力的收获,只让人感觉是在做梦,当时那种狂跳的心情,到今天都不能平复。

钓鱼,是童年玩得最多的一种捕鱼活动。村门口有一口叫“半措塘”的堰塘,它除了保障周围稻田的灌溉外,还承担着全村人洗菜、洗衣、吃水等生活用水,因此,鱼儿也多,是我们经常钓鱼的地方。

一支竹竿,系上尼龙线和鱼钩,再套上刚挖来的新鲜蚯蚓作诱饵,作好了这些准备工作,就将鱼钩放入水中,静静地等待着鱼儿上钩。

“任尔江河湖海游,招来招往斗智谋。男儿自有好身手,不愁鱼儿不上钩。”我始终觉得,钓鱼的过程,就是人与鱼斗智斗勇的过程。要想鱼儿上钩,除了要有足够的耐心外,你还得熟悉鱼儿的习性,知道鱼儿活动和吃食的规律,掌握好起竿的时机。

图:网络

在这方面,建卫、银子都是高手。他们能根据天气及池塘环境准确判断鱼钩的吃水深度,只要线上的“浮子”动两下,他们就能判断出吃食的是“冻鱼”、鲫鱼还是“麻布头”。有时,大家将钓鱼杆子放在同一块水域,鱼儿就只是吃他们的,而对我的诱饵却不闻不问,只能干着急,却又不得不叹服别人技高一筹。

就在我们这边钓鱼热火朝天时,在池塘的另一端,也有村中的小姑娘或是嫂子们用另外一种简单而又原始的方法捕鱼——“阵鱼”(不知意思是否起源于打仗排兵布阵,等“敌”入瓮)。

她们将滤饭用的梢箕系上绳子,在里面撒上饭粒,放上石块沉入水,待看到有鱼儿进入里面觅食时,猛地提起。这种方法,虽然捕获的多半是些“屎股片”之类的小鱼,但捕鱼的人却乐在其中。

当时令进入夏季,我们的捕鱼热情也会象夏天炎热的天气一样,与日俱长。每年到这个时候,正是农田用水的高峰期,许多堰塘的储水量会大大减少甚至干涸,这就给我们“闹鱼”提供了绝好的机会。


图:网络

所谓“闹鱼”,就是想办法把堰塘的水弄浑,让鱼儿因为缺氧而浮上水面,乘机抓之。这种方法,得选好时机,堰塘的水深了、多了不行,“闹”的人少了也不行,而且还得确定塘中有鱼,不然很难达到“闹鱼”的效果。

选好目标堰塘,大伙就在里面以最大的幅度游泳扑水,有时,在“闹”的过程中,为了加速将水搅浑,还会砍来松树枝,系了绳子在上面站了人或是拴上石头在水中拖动。

这种方法捕鱼,对堰塘中的鱼儿来说,是一种“斩尽杀绝”的作法,几年内被破坏掉的鱼类生态都很难恢复。因此,很容易引起大人们的反感,往往只能偷偷地进行。

在我们村子外围,有一条叫“郭岗河”的小河,是我上小学必须经过的地方。每到夏天,河水渐少,也是我们捕鱼的好去处。在河中捕鱼,有三种方法:一种是用锤子砸。手中抡起大铁锤猛力敲打河中的石头,躲在石头下的鱼儿被震昏后,翻开石头,就会自然浮出水面;另一种就是用手摸。顺着石头缝儿将两个手掌逐渐靠拢,一旦发现鱼儿,猛然紧握。

图:网络

再一种就是用棍子赶。看到水中的鱼儿后,用棍子敲打水面,让其受惊,然后在它奔跑的方向前面猛然架住鱼网,让其慌不择路时钻入网中。这种方法,得眼疾手快,身手敏捷,判断准确,不然只是徒劳。但不管是以上哪种方法,都只能是好玩而已,而且还很辛苦,往往一天晒下来,鱼没捕到多少,自己反倒被晒成了“黑泥鳅”。

秋天,稻谷黄了,稻田里的泥鳅也肥了。当谷子快要收割的时候,农民们就会在稻田的四周和中间挖出排水沟渠,这时,正好捉泥鳅。我们用稻草挽了“把子”放在沟渠中,上面压上泥巴用来挡水,边走边往前推,然后人站在后面的沟渠中,双手一层层扒开脚下湿软的泥巴。

这时,躲在里面的泥鳅就会随着泥层的翻动而露出它的“庐山真面目”,受惊后的泥鳅会摆动着尾巴,还想往更深的地方钻,却为时已晚。捉泥鳅看似简单的劳动,却同样是一件辛苦的活儿。由于只能弯腰作业,往往一天下来,腰酸背疼。但只要看看盆中那一条条体态丰盈、活蹦乱跳的战利品,一种成就感就会油然而生,心中还是充满了欢乐。

图:网络

七十年代的农村,生活贫困,物质匮乏。小时候,吃肉的机会少,能够吃上一顿鱼餐,就是最大享受了。隔壁的彭大妈有句经常挂在嘴边的话:“鱼(从碗里)过个路都好吃”,说的就是饭菜里只要有点鱼味,吃着都香!的确,那时,就觉得鱼是天下最好的美味了。

而母亲,便是做鱼的高手。每次我们弄回的鱼,她都能变着法子做出不同的花样和口味。记忆最深的就是母亲经常给我们做的泥鳅汤:将泥鳅吐几天水,水开的时候下锅,用淀粉下“沪”,也不给其它佐料,只用油盐,起锅时撒上葱花。

母亲做的泥鳅汤,吃起来不仅没有一点泥鳅的腥味,而且嫩滑爽口,至今回味无穷。即便是我们弄回的小鱼虾,她也能因陋就简,和着自家菜园中种下的韭菜或是将萝卜切成丝,加上佐料炒了给我们下饭,常常令我们爱不释口。

虽然老家黄陂是一个水系发达的地方,但我们所在的蔡店小镇终究地处北乡山区,没有什么大江大湖,平时很少能够吃上鲢子、草鱼之类的大型鱼类。因此,每年冬天,生产队打鱼分鱼就成了大伙最盼望的一件事。

图:网络

每到生产队打鱼的时候,池塘的周围就会围满了看热闹的村民,当鱼儿碰到鱼网跃出水面的那一刻,人群中就发出阵阵惊呼声。最终,每年按照人头分配,我们家都能分得几条3——5斤不等的鲢子鱼,这也成为我们一家人一年中最难得的一次鱼宴大餐。

记得有一次,母亲将做好的鱼刚端上桌子,早已垂涎欲滴的我们三姊妹纷纷抢着下筷。哥哥边吃还边炫耀,一句“我是吃鱼的师傅”还没说完,就“呕”的一声被鱼刺卡住,吓得一旁的母亲大惊失色,也成为至今仍挂在我们嘴上的笑谈。

几十年过去了,如今,随着经济的发展和交通的发达,各种鱼类通过运输渠道源源不断进入小镇流通销售,小镇上也有很多人干起了水产养殖,吃上大型鱼类产品不再是一种奢望。前两年,我听老家的亲戚说,表兄新华承包了团山寨下的“象鼻子水库”喂鸭子、养鱼,每年要打10多万斤鱼,有时一网下去就是一万多斤。

听着他们眉飞色舞的讲述,我眼前立即浮现出群鱼跃水的画面,还有老表新华牵着鱼网时那开心的笑容。当天夜里,我做了一个梦,梦见自己也变成一尾鱼,徜徉于童年的岁月中,游沥在故乡的山水间。

本文作者红尘过客授权印象黄陂发布

关于作者  红尘过客,1972年出生,黄陂蔡店朱家楼子村人。早年外出谋生,现定居宜昌夷陵,就职于夷陵区公安分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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