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故乡记忆③:烧麦就清泉

 印象黄陂 2020-09-13

  

文 | 鹿脚山人 · 图 | 网络

麦子黄了,麦收到了。

家乡属于丘陵地带,山多,但不是非常陡峭和高大的石山,表层土壤较肥厚,山形曲线流溢,柔和舒缓。坡上都是梯田、梯地,不像平原沃野千里,坦荡无垠,但也有自己独特的美。小麦熟的时候,每座山丘像一个黄金大馒头,在蓝天下、白云间十分养眼。

准备开镰的前天夜里,父亲总要将所有镰刀拿出来,在门前的磨刀石上磨得锃亮锃亮,用手指在镰口轻轻刮几下,感觉满意为止。听到刷刷的磨镰声,仿佛又嗅到新麦的头粉做成的白面馍馍的香味。我特别爱吃贴锅烤出来的焦壳,圆形的焦壳对折成两块半月,夹上辣萝卜、酸豆角,一口一个脆香。

第二天天刚亮就赶到地里了,因为麦收时天气很热,一般要赶早趁晚,中午太阳正毒,必须歇晌。我们小孩也早早赶来,并帮不了家里多少忙,更主要是为了满足自己对麦野覆盖下的土地的好奇。一冬一春,山坡象沉睡的新娘,一直披盖着被子,由薄到厚、由绿变黄。几天时间,她将要揭开厚厚的被褥,袒露出另一份光景。

割着割着,有时会扑楞楞飞出一对拖着长长尾翎的雉鸡,麦蔸中留下一窝麻花的雉鸡蛋,一般三到四枚,如果蛋壳比较光滑,就是在孵鸡崽,我们会原封不动地保护好;如果是刚下的,就阿弥陀佛罪过了,它将成我们口中美食。雉鸡蛋比鸡蛋小,味道和鸡蛋一样。

麦子割倒了,地坡上更是纷呈出迷人的景观:鲜红鲜红的野山楂果象挑着的一树树小灯笼,我们将它摘下来,用针线串成长长的佛珠;还有野生的酸草莓,一嘟噜一嘟噜的长着,红得发紫,看一眼就直流口水。

最有趣的是山楂树上的花大姐,红体黑翅,模样像知了,体型小得多。我们将她抓住,将一颗麦粒放在他的腿上,开始念叨一首儿歌:“花大姐,碾麦米,碾不熟,驮拳头。”方言中,姐、米都带儿化音,还挺押韵的。不知是听懂我们的恫吓,还是自得其乐,她六条腿就不停地捻动,象转着一个绣球,也许是没有选好如意郎君,这个绣球迟迟不肯抛出去。

有时,我们也将麦秆上端掰开四瓣,将一粒野豌豆放在上面,然后在下端轻轻吹气,豆子就翻滚着悬浮在上面,这技巧远胜花大姐了。

由于要提高土地的利用率,麦地一般都套种有花生,这时花生苗已有一掌高,割麦时,要十分小心,麦蔸留长了,浪费柴禾,因为麦秸秆是那时农村煮饭的燃料,麦蔸留短了又会伤着花生苗。

母亲总是耐心地教导,一只手尽量捏住靠麦穗那端,以免收紧的麦秆夹住花生叶,被镰刀割断,另一只手挥舞镰刀快速而轻巧,一行行割,不要贪多。我默默地欣赏着母亲手臂划出的弧线——一种原始的劳动的舞蹈。一会儿她身后露出一片嫩绿的花生苗,哦,那是新娘的睡衣。

歇晌了,我们闲不住,掐一把麦穗,架在一堆枯枝上烧烤,待麦芒和果皮炭化,听到一阵麦粒的爆响后捡起来用两手轻轻一搓,用口一吹,扬去灰烬,用草帽盛着,姐姐从山坳的一眼山泉处打来一瓢清冽的泉水,有意在上面撒了一些碎麦秆,怕我喝得太猛,凉炸了心。其实她是多此一举,我有现成的麦秆做成的吸管。

饱满的凉风不停地掠过乌桕树的树荫,父母满脸汗水,却洋溢着满足的笑意,看着孩子和麦子。

咀嚼着香脆的烧麦,吮吸着清冽的山泉,满口生香。我是在咀嚼劳动的艰辛,劳动的快乐,劳动的美丽。

本文作者鹿脚山人授权印象黄陂发布

关于作者  鹿脚山人,黄陂人氏。有些庸俗,本一介草民;绝不市侩,算半个书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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