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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月初五,忆端午……

 印象黄陂 2020-09-13

  

文 | 刘桂平 · 图 | 网络

年复一年,过了几十年的端午节了,每每端午快到来,总有一些挥之不去的场景不时再现,我一次次欲用直白的文字符号清晰表述,又一次次终是不知如何遣词造句才能说清,只能告罢。今又端午,我再次跃跃欲试。

端午前后,乡村满处水汪汪的田野里,青秀的秧苗正茁壮生长。老家门前的空地上,父亲栽的花花草草也是生机一片。

栀子树上密集嫩绿的花骨朵由小变大含苞待放,而后次第盛开洁白温润。一枚枚可爱的栀子花芬芳了多少个醒后的清晨,一朵朵馥郁的栀子花喜悦了多少回少年的脸庞;屋前菜园旁的石榴丛和屋后的石榴树开枝散叶秀色盈盈,繁花缀枝火红簇簇,在迷醉的孟夏里,穿红着绿艳妆登场,轻舞柔腰风情万般!

所有的节日自然是和父母紧密相连,只有父母在,所有的节日才更有仪式感,才更有节日的味道和节日的气氛。

少年的记忆中,早在端午未到之前,母亲便吩咐我和弟提一小泥灰桶带上小锄,去村西头的河堤坡上找黄泥巴挖回家,母亲说黄泥巴含天然盐分,泥巴颜色越深越好,越往深处挖泥巴更粘。

其实黄泥巴有时不需费力找,早有村人不断在坡边那同一个地方挖出一个大黄凼子了,沿着靠里边的凼壁挥锄即可完成任务。

母亲把这些黄泥巴在陶罐或火坛里用水调和,稍加盐搅拌均匀干稀适中,再把一只只备好的鸭蛋轻轻码进黄泥中完全包裹粘糊后封上罐口坛口,端午节便在少年满心的期待中一日日靠近!

端午前一天晚饭后,母亲将杂七杂八的事快快处理完毕,不论多劳累,她一定会打起精神做一件重要的事———发粑,这粑其实是我们现在说的“馍”,只是形状上方圆不大相同而已。

临睡前,灶房的电灯下,母亲从悬挂的饭架上取下一直留着的两个干蹦蹦的老面,又从她房间的高柜抱出面粉袋,面粉是刚收成的新鲜小麦由父亲或哥挑去邻村磨坊现研磨出来的。母亲在大盆里添水、洒水,搅和着搀了捏碎的老面的灰面粉,而后揉啊挤啊擂啊团成大面团,放在盖着大木盖的大铁锅里,她再去睡觉。

第二天凌晨三点左右,到点了,母亲起床,要“揭粑”了。之所谓“揭粑”,就是把昨晚揉好后放了几个小时成蜂窝状的面团再反复揉搓排气,堂屋的大方桌上,母亲将早已洗刷过并晾干的大圆簸箕放上了,簸箕里薄薄散散洒上了稀疏的灰面粉。

之后,母亲从大面团上揪出差不多大小的一坨又一坨小面团,揉搓成圆形,留出合适的空档(方便面团醒发膨胀),依次摆放在簸箕里,不一会圆圆的大簸箕里,摆满了白溜溜的小面团。母亲再在簸箕上罩上洗干净的旧床单,等小面团“涨”———醒发。

她有时实在太困就再去床上靠一会儿,不敢躺下睡是怕面团醒发过头没及时蒸误了事。为了让家人过节吃上粑,端午节前这一晚上,母亲只怕不停惊醒,哪能睡个踏实觉?

第二天一清早趁露水还在,母亲一个个叫醒还在睡梦中的我们,带上方方的小手绢,到门口开外的秧田拖露水洗眼睛洗脸。发白的田埂上,小小的我向前倾着身子,在沾满露珠的秧苗上左右挥舞着小手帕。

手挥一处脚移一处,轻飘飘的小手帕一下子湿漉漉的,洗左眼擦右眼,洗脸洗耳朵,洗完拧干换位子再拖再洗,又拧干又拖又洗,站在满目清新的秧田旁,恨不得将透亮的露水全都揉进眼眶。

母亲年年说,端午节的露水洗眼是亮眼睛的,于是年年的端午节清晨露水尚在否,母亲知道得很清楚。我现在一琢磨,前半晚母亲记挂着要发粑要揭粑,后半晚又担心着睡忘了秧苗上的露水会风干以致我们洗不上眼睛,这样的操劳和疲惫,何以从她节日看似欢乐的脸上完全看不出呢?

我们在田野间呼吸着新鲜的空气,母亲早已在灶房忙碌着,偌大的铁锅里,盛上水,没进已洗去黄泥巴的盐鸭蛋、父亲种的新鲜蒜头、鸡蛋后,在锅里再架上大竹蒸隔,蒸隔上,铺上一层洗净的ba麻叶,再一一摆上已醒发得正好的粑。

ba麻叶,是父亲或哥哥用镰刀割回来的,河对岸荡噶洲的防洪沙堤上,长着成片茂盛的ba麻树,端午时邻近的人都到这儿割ba麻叶回去蒸粑,这叶比甘蔗叶窄,有一人多高,翠绿清香,干爽不粘腻。

不过,端午蒸粑更多的时候是哥掇长木梯到隔壁文子家摘梧桐叶,那时她家门前有两棵很高的梧桐树。后来,九十年代,父亲也在老家门前栽了两棵ba麻树,再蒸粑时就方便多了。

我们的眼睛拖露水洗完了洗亮了,母亲掌着长铁锹在灶膛里不停拨动着稻草把子,红红的火光照映着她专注的面庞,我们兴奋地跑回家,屋子里已是飘满了浓浓的麦香,不一会,一筲箕的麦粑冒着蒸腾的热气端上了堂屋的方桌。

蒸隔下大蒜头也煮熟了,鸭蛋也熟了,父亲或是卖菜才回来,坐在方桌旁右边的木靠椅上,一瓣一瓣挤着蒜头吃。桌上的饭碗里,母亲已经化好了红糖水或白糖水,父亲边吃粑边喝热糖水或是一下一下蘸着热糖水吃粑。

不是过年,我们不爱坐桌旁,不习惯坐在桌子边,和母亲站在堂屋里,站在父亲旁,或坐在小几凳上,拿着平时很少能吃到的麦粑,大口大口津津有味咬着嚼着,腮帮鼓鼓的,好吃得不得了。为什么端午节只有独独一天啊?

煮熟的蒜瓣无需手剥开,用手指拈着蒜头尖,在唇齿间轻轻一拉,蒜肉泥便悉数入口即化,浅紫色的蒜皮一一被拉下,丢在一旁一下一大捧,母亲说端午吃蒜是杀菌败毒的,一小碗蒜头吃完后,桌上的鸭蛋还是热乎乎的,母亲一人分一个,舍不得吃时,用当时女孩子扎头发用的塑料带编一个小网蔸兜起来。

五颜六色的透明塑料带亮闪闪的,提着装鸭蛋的小网子跑到湾子中间,和一群兴高采烈的小伙伴比着谁的鸭蛋大,比谁头上的栀子花更大更香,再在石头上磕开鸭蛋,一丁点一丁点拈着鸭蛋吃,疯啊,闹啊,笑啊……

端午节时,正值父亲种的新鲜土豆刚出来,头一天挖出来后拣个头大些看相好点的洗去泥土,装在一对大圆铁筐里,端午一清早父亲便和往常一样,挑起一对沉甸甸的铁筐往街上赶早市,早卖完早回家早点下地去干活。

与往常不一样的,端午节这天,父亲卖菜完会买一小挂五花肉带回家,中午,母亲就用这一刀肉烧土豆哩,个小的土豆不卖留在家里自己吃,一个个溜圆的、椭圆的土豆不切开不削皮,就着一斤左右的五花肉在土灶锅里烧出一大盆子。

于是,端午节中午的餐桌上,一盆油亮亮的土豆烧肉真真切切让人不住吸鼻眼睛一亮,只那扑鼻香便垂涎欲滴,后再观其灿黄色更让人相见甚欢味蕾大开,配上柴火灶里大铁锅竹蒸隔上蒸出来的锅巴饭,小肚子不吃得二面鼓怎肯罢休!

这到底是父亲种的土豆与众不同特别好吃,还是母亲烧的土豆与人有别特别有味呢?

端午前后,农村田野间沟涧旁路沿港坡到处是近人高野生的艾草,散发着特有的香味,拿着毛镰一把把砍下,放在门前石板地上晒干,那是乡间驱蚊蝇虫蚁的天然好材料,插挂于门眉,又消灾避邪保平安,端午的艾叶便如端午的麦粑端午的栀子花一样,经久飘香在抹不去的端午记忆里!

父母早不在,端午年年来,年年过端午,端午味难再!

本文作者刘桂平授权印象黄陂发布

关于作者  刘桂平,黄陂前川人,从事财务工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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