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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图/ 冯新生 【作者简介】冯新生，生长京城胡同，幼时贪恋书墨。少年读书习剑，青年始发习作。中年报社采编，出版文集数册。北京作协会员，醉后不思功过。 【本文由作者授权发布】 原题《雪晨孤山梅》 岁末年初，即便是江南，也是寒风凛冽。风雪迷茫之时，我好想有一抹跃动着春情的色彩！于是，想到傲然绽放、以迎春为主旨的腊梅。 产于中国的梅树，有3000余年历史。大江南北约有300多种梅花。与名梅相关的史迹，大多与禅林高僧相关。君不见，云南昆明曹溪寺的“元梅”，已有700余年高龄；浙江天台山国清寺的“隋梅”，寿龄1300余年；湖北黄梅县江心寺有距今1700年，东晋高僧支遁所值的晋梅……我最欣赏的梅花诗，是唐代诗人无尽藏的《嗅梅》。每当读到“尽日寻春不见春，芒鞋踏遍陇头云。归来笑拈梅花嗅，春在枝头已十分”之时，都如一阵春雨滋润心境！ 想象中，那是一个雪霁之晨。踏破芒鞋、寻春不遇，兴尽而归的一代高尼。忽然发现自家门前梅花盛开，清芳四溢，由此大悟。原来，寻寻觅觅、难求一遇的春色，其实就在眼前。她轻嗅梅瓣，深深悟到诸佛所证悟的真如法身，原来人人具足，不假外求，本自无缺。然而，又有多少人会真正得到呢？ 岁末寻梅，最让我难以忘怀之地，自然是杭州西湖的孤山。 雪霁，晨光洒满孤山。四面环湖、一峰耸立的景况如诗如画。静，静的连我的脚步声都清晰可辨。江南的雪，通常难以冻结，游道不滑、山势不险，使我很轻松地来到山北麓的放鹤亭。 登临古亭、放眼环顾，忽想起明刘基在此吟唱过“雪晴闲览瘦筇扶。过西湖，访林逋。湖上天寒，草树尽凋枯。忽见琼葩光照眼，仙格调，玉肌肤……” 由此追忆北宋时期在这里举杯放鹤、赏梅赋诗的林逋（林和靖）。 北宋散淡派诗人和靖先生，是我感佩的古人之一。高才，却保持低调，孤傲，却关注众需。这种看似复杂的性格，恰恰折射出先生的品质。不仕不娶、隐逸孤山的他，20年来“以鹤为妻、以梅为子”婉拒为官、看淡功利，经常写好诗文，微笑浏览之后便付之一炬。一生名作不尽其数，也仅仅留下一本诗集，真洒脱也！ 即便如此，和靖先生还是留下了“疏影横斜水清浅，暗香浮动月黄昏”等传世佳句。 咀嚼和靖先生的佳句，我的步履渐渐放缓。抬望眼，孤山文澜阁已在面前。登亭，凝视放鹤亭，我反复问着自己，为何一位卓尔不群、清高孤傲的文人，能让后人深情追忆，纷纷前来探访？孤山无语，惟有时大时小的雪花静静纷落，惟有若隐若现的脚印散落无序…… 边走边想。直到嗅到阵阵清馨；直到邂逅簇簇红梅；直到晨风乍起，山水间松竹发出低沉的吟啸；直到孤山上下的梅树，牵动了我的诗情……我陡然感悟：性情乖张的和靖先生，能被后人追怀、感念，并不是因为他一生淡泊名利、名句迭出，而在于他常怀利世济人之心。 那是政局相对稳定、诗词凸显繁丽北宋初年。尽管一些作诗大家、填词高手都走向仕途，但没有动摇林和靖的放逸之情。于是，他迈着轻盈的步履来到杭州西湖，驻足于高度仅有38米的孤山之下，搭建草庐，伴鹤而居。 那时，孤山周边只有荒草野花、野溪土岗。一个冬日，和靖先生乘一叶扁舟游湖，忽见晨雪飘飞，孤山那株百年腊梅迎寒绽放，在银白色世界中透出点点嫩红。于是登岸系缆，来到孤山顶上，畅享阵阵清香挂满前襟。傲然挺立、疏密相宜的梅花进入眼帘。他环顾四周，见踏雪访孤山的游客，痴痴地望着娇艳的梅朵。他抚须微笑，决心让“花之四君子”排在第一位的梅花，成为他与众人共享之景。 此后，他除了吟诗作画，放鹤品酒，就是不辞艰辛地广植梅树。数年后，冬日的孤山，便呈现十里冷艳、香雪之海。如此美景，也让先生开始自食其力、以梅养文。每日清早，和靖先生散步之前，把袋袋梅子悬于门前，换粮换菜，以度时日。那时，民风淳朴，当地很多农户都很自觉地把自种的粮豆、菜蔬放在门前，取走一些梅子。让四方百姓交口称道的是，平生很少与世人来往、孤傲清高的林处士，竟然接纳大家赏梅、观景！自此，每在冬季，孤山便成为西湖一带的“主题观光地”。先生不买票、不会客、不导游、不接受咨询，只是在门上写下“休教折损，尽许人看，不迎不送，恕我痴顽”16字。往来的人们便深解其意，自觉爱护生态环境，维护游园文明。 和靖先生虽然隐居在孤山，但多才之名还是传遍八方。于是，恳请入朝为官者专访；动员合作经营者登门。面对盛邀的笑脸，他或是闭门谢客，或是手抚爱鹤、眼看梅林，以无言示意。有时，酒酣耳热、感悟之余，竟然把精心推敲的诗稿，当作煮茶的燃料。 和靖先生虽大舍大弃，却留下了千古美谈、翩翩鹤影，留下与灵峰寻梅、超山赏梅同为杭城三大赏梅处的“孤山探梅”之景。文风潇洒、继而有之。20世纪初，在和靖先生挥毫泼墨的孤山，建起以精研金石篆刻为主旨的西泠印社，既生动展现浙江金石艺术，也使吴昌硕等大家的作品名满天下。 返京途中，我也曾扼腕而叹。叹自己在孤山探梅，只顾追怀往事，寻觅和靖先生遗迹，竟然忽略了梅的种类、梅的植数、梅的树龄以及梅枝的姿态。转念一想，又觉宽慰。因为，赏梅，不应仅仅是观览花景，重要的是穿越梅花的历史，去品赏古人的文采与德望。 《写乎》微信号hongyupt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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