焚香驱俗氛，宋人的“富香”与“穷香”

“捣麝成尘，薰薇注露，风酣百和花气。品重云头，叶翻蕉样，共说内家新制”。宋代是个大肆消费奢侈香料的时代，各种价格不菲的香料被用来制作熏香：

沉、檀各一两，脑、麝各一钱，如法烧。

以“沉檀脑麝”制作的熏香叫做“四和香”，焚之有富贵清妙之意，宋人也称之为“富贵四和香”。

制作“四和香”的香料，在宋代都属于奢侈香料。王象之《舆地纪胜》记载，沉香“一两之直与白金等”；《百宝总珍集》记载，龙脑香“价值曾卖五十千以上”；成寻《参天台五台山记》记载，一脐上品麝香将近2贯钱：“交易钱廿五贯，买麝香上品十三脐了”。

清明上河图中的香药铺

宋代淳华年间，一贯钱可以买1头公猪。像奢侈香料“沉檀脑麝”制作的“富贵四和香”，非普通百姓消费的起的。富人有富人的享受，穷人有穷人的乐趣。消费不起“富贵四和香”的贫士们，就以果皮、果核等物制作“小四和香”：

香橙皮、荔枝壳、槙摅核（榠楂核）或梨滓、甘蔗滓，等分为末，名小四和。

小四和香用料不固定，但都是以果皮果核之类的材料制作，《陈检讨四六》记载“用梨、枣核，柏叶、蔗滓为末，名四和香，焚之”，此类熏香也被文人戏称为“穷四和”，陆游《闲中颇自适戏书示客》诗曰：

发犹半黑脸常红，老健应无似放翁。烹野八珍邀父老，烧穷四和伴儿童。

除了“穷四和香”，陆游诗中还提到过用乳香制作的“穷香”，陆游有句云：“厚味无人设佞汤，微芬时自炷廉香”。

“廉香”以乳香一味香料与炭末炼蜜制作，南宋周密《浩然斋雅谈》载：“以炭末、乳香、蜜作湿香，谓之廉香”，此香在《陈氏香谱》中记为“日用供神湿香”：

乳香一两研、蜜一斤（炼）、干杉木（烧麸炭细筛）。右同和，窨半月许取出，切作小块子，日用无大费，其清芬胜市货者。

苏东坡也有一方自创“穷香方”——苏内翰贫衙香，宋代衙香多以名贵沉香为主香，东坡弃沉香改用檀香为主香，因此将此香命名为“贫衙香”：

白檀香四两（砍作薄片，以蜜拌之，净器内炒如乾，旋入蜜，不住手搅，以黒褐色止，勿令焦。）、乳香五粒（生绢裹之，用好酒一盏同煮，候酒干至五七分取出）、 麝香一字、玄参一钱。

右先将檀香杵粗末，次将麝香细研入檀，又入麸炭细末一两借色，与玄、乳同研和令匀，炼蜜作剂，入磁器实按密封，地埋一月用。

在用香享乐方面，宋代宫廷更是奢华。宋徽宗时期宫中推崇的“龙涎香”、“笃耨香”等异香，价格比沉香还要高。

宣和初，东京汴梁有外商售卖龙涎香，2钱要价30万贯，明节皇后（当时的淑妃刘氏）出价20万贯也未能成交，宋人张知甫《张氏可书》载 ：

仆见一海贾鬻真龙涎香二钱，云三十万缗可售鬻。时明节皇后许酬以二十万缗，不售。

南宋中期，进口龙涎香，在广州市场价每两不下100贯，次等的也值五六十贯。张世南《游宦纪闻》载：

诸香中，龙涎香最贵重，广州市直，每两不下百千，次等亦五六十千。

笃耨香也叫“督耨香”，刚开始流行时，其价格每两曾卖到200贯，宋人曾慥《高斋漫录》载：“白督耨”白督耨初行于都下，毎两值钱二十万”。

笃耨香分黑白两种，白者优于黑者，张邦基《墨庄漫录》记载笃耨香：“白者每两价值八十千，黑者三十千”，宋代宫中，常将笃耨香作为赏赐之物赏赐给大臣们，宋人周紫芝《督耨词》诗曰：

十里一候五里置，渡海梯山来万里。赐入长安卿相家，夜暖金猊香彻髓。

普通百姓无法像权贵们那样消费龙涎香、笃耨香，民间流行的是以诸香仿造龙涎香、笃耨香气味的“凝和香”。

仿造的龙涎香中也分“富香”与“穷香”，有财力的人会以沉香为主香仿造龙涎香，贫士会用各种奇怪的材料仿造龙涎香，《墨娥小录》香谱卷中有一首“赛龙涎饼子”，就以樟脑、墙土、薄荷汁为原料制作：

樟脑一两、东壁土三两（捣末）、薄荷自然汁，右将土汁和成剂，日中晒干，再捣汁浸，再晒，如此五度。候干研为末，入樟脑末和匀，更用汁和作饼阴干为香钱，隔火焚之。

赛龙涎饼子，顾名思义是“胜过龙涎香饼”。胜过龙涎香饼未必，但此香应该比较清神醒脑，且有驱虫的功效。

“陀罗布影于中好，笃耨飘香分外清”。诸香仿造的“笃耨香”，会在香名中加一“假”字，宋代《陈氏香谱》中有五首名为“假笃耨香”的香方，像“冯仲柔假笃耨香”，是以枫香、桂末为原料制作：

枫香二两（火上溶开）、桂末一两（入香内搅匀）、白蜜三两（匙入香内），右以蜜入香搅和令匀，泻于水中冷便可烧，或欲作饼子，乘其热捻成置水中。

古代以“笃耨香”为主题的香品中，最便宜且最具笃耨风味的就是“笃耨瓢香”，此香都不需要制作，把用来盛放笃耨香的瓠瓢（瓠芦制作的容器）砸碎，就可当作熏香，隔火熏焚了。

采香人将收集的笃耨香存放在“瓠瓢”中，经过长时间存放，笃耨香的味道就熏染浸渍入瓠瓢之中，把盛过笃耨香的瓠瓢，二次利用当作熏香使用，也算是物尽其用了。

“富香”与“穷香”依香料价格划分，但对香本身来说没有高低贵贱，万物皆有其自然之香。像苏东坡既熏焚名贵的沉香，《阮郎归》：“碧纱窗下水沈烟”，也常熏焚朴素的柏子香，《十月十四日以病在告独酌》：“铜炉烧柏子，石鼎煮山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