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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双草鞋 文/张录早 冬天到了，我想起了父亲给我的一双草鞋，因为每当快过年时，他都会唠叨几句： “早儿，把我给你的那双草鞋发个视频，我想看它还在吗？” 我明白父亲的心事，他想让我们一家人都回老家过年呢，只是不便明说罢了。而我，每一次都让他失望。如今，这份念想也就成了守望在老家的父亲过年时的奢望了。 年关又至。我和爱人开始清理房间里的杂物。经过一天的清理，唯有父亲留给我的那双草鞋没有找到。 我正茫然不知所措，嘟！嘟……放在餐桌上手机突然响了起来。 “早仔，过两天我去你那儿住几天。”父亲说得很轻缓，语气却很认真， “我就住两天，你那冷……” 听说父亲要来，爱人对我说: “ 明天你赶紧上街里买鞋，别忘了！” “买鞋?” 我一脸茫然。 “买一双草鞋啊！那可是爸爸最念叨的哟！” 爱人用食指轻点了一下我的脸。我忽然想起来了，那双草鞋是爸一直以来的念想。 父亲的草鞋，是用车轮胎的旧皮改造的。父亲在春、夏、秋三季就穿这双草鞋在丘陵田地劳作。 我和爱人订婚之后，决定住在东北。父亲听说后，没有反对，只是说：“你在哪边工作，就在哪里安家。老远的，我没别的给你，就带一双草鞋吧，想家了就拿出来看看吧！”我虽有不舍，但也不好多说什么。我坐在火桶里，心里无比愧疚，也就答应了他 小时候，我也穿过这样的草鞋。每年过完元宵节，天暖和时就开始穿草鞋，无论上学，还是玩耍，我都穿着它，一直穿到秋天收割完晚稻才脱下来。 十岁时的一个春天，田垅里长满了绿油油的禾苗，油菜花盛开着金黄色的花瓣。周末的下午，放学回家吃完午饭，父亲安排我去扯猪草。 我同村里几个小伙伴背上筛篮来到了山村脚下的小河滩上。我们卷起裤脚下河捉泥鳅、摸螃蟹。 水很清澈，我们小心地翻起石头一个一个地摸索，从午饭出来一直摸到太阳西下。我们一行六人共翻到了六条泥鳅，每个人都很开心。 天色已晚，我们竹篮里却还是空空的。柱子说:“弟兄们听我指挥，上斗山冲去割草籽！摘油菜叶子！塞满筛篮就撤！” “早仔放哨！老规矩!”我个儿最小，就被柱子安排放哨。沙岸上有一棵小白杨，我爬上去，坐在树杈上眼皮都不敢眨一下，目不转睛地瞪着远处山径。 大约二十分钟后，我突然发现一个大人，好像是刘叔扛着锄头往我们这边赶来。刘叔是隔壁大队的巡山员，人高五尺有余，身板硬朗，大眼浓眉，看上去凶神恶煞一般。 我马上发出“咕咕！咕咕！”的鸟叫声。柱子听到信号后，挥手下令：“撤！”他帮我背着筛篮直奔白杨树下而来。我溜下树接过筛篮，撒开脚丫子一阵猛跑，慌乱之中丢了草鞋，被刘叔捡去了。 那时候一双草鞋二块五角钱，那可是家里大大（爸爸）两天的工分钱。大伙儿心里憋屈，于是决定偷回我的草鞋！ 此时，太阳已经下山，雪峰山火红火红的。山峦渐渐又变成一片青黛色。后来，月亮和星星也出来了，冷冷地躲在天幕里偷窥着我们的一举一动。我没有鞋，还是继续放哨。直到晚上八点多，我才看到柱子、猴子、石头哥返了回来，手里提着两只草鞋。见到了草鞋，我悬浮的心终于落地了。 那天，我一到家，就挨了父亲几篾片抽打。我痛得嗷嗷嗷哭叫，最后还是母亲出面救了我：“打我崽，就打死我算了！”父亲这才放下了篾片。 第二天我才明白，刘叔早派人送鞋回来了。我们偷回来的鞋是刘叔的。我们几个小孩和父亲来到了大队部。父亲对生产队主任说：“几个娃仔小，不大懂事，往后一定好好看管好！溪水潭水深，多危险啊！我家孩子损坏了你们的庄稼，我照价赔偿。他们拿错的草鞋，我也带来了，还给你们……”我听到父亲此时还帮我们说话，内心顿感愧疚，也明白了他在家教导我的一片苦心。 这一双草鞋，陪我度过了天真的童年，懵懵懂懂的青少年，直到高中毕业。后来生活好点了，我换上了解放鞋、漂亮胶底的凉鞋。而父亲依旧在春、夏、秋三季穿着那双旧草鞋在田地里劳作。 “听到么？”爱人闭了电视，又说了一遍，“明天上午去步行街买草鞋！” 爱人的话，把我从飘忽的思绪中叫醒。 第二天一大早，我就上早市买草鞋，转了一上午，却空手而归。 “要不你上汽车俢理店要点旧轮胎皮，再找皮鞋俢理铺给做双！”爱人突发奇想。 我于是又上郊区的俢理铺买皮，找修鞋店做鞋，忙到下午太阳下山，总算置办好了一双草鞋。 晚上，我拔通父亲的电话。大侄女小娟接了电话。 “爷爷不去了。爷爷想看看他给你的那双草鞋哩！”娟子声音很轻，生怕爷爷听到一样，“叔，你还保存着吧？爷爷天天唠叨想看看那双草鞋！” 我搁下电话，打开了视频，见到了我日思夜想的父亲。他瘦小的额头爬满了山川，像坐在飞机上看到丘陵上的梯田一样，弯弯曲曲。他满头白发，思思缕缕闪动着岁月的风霜。 父亲的眼睛眯笑着，嘴角堆成了蜜块儿。他不停地念叨：“看到了，我看到了。你们一家子好好过日子，我都好，你们放心吧！” 爱人拿着草鞋在手机屏幕上摆动。而我的心也随着这双草鞋飞回了遥远的家乡。 作者简介 张录早，又名张振华。湖南省邵阳市洞口县人。中国乡土诗人，编辑，邵阳市文艺家协会员、315记者摄影家协会会员、《中国新农村月刊》记者。《中华报道新闻社网》《清风网》编辑。18岁在诗刋发表诗歌《约会》。1996年《缅怀蔡锷》获“蔡锷杯”全国诗联大奖赛优秀奖。作品散见于《中华报道网》《清风网》《黄河文学》《年轻人》《百花》《奔流》《中国作家网》《中国诗歌网》《中华文教网》湖南洞口作协《洞口潮》《雪峰文艺》《邵阳晚报》1200余篇首。出版诗集《乡村人》。主持编辑《成功之路》丛书。现定住东北吉林。 大河文学，为您每日推荐值得深度思考的文章！ 本期主编：商林溪 本期编辑：长 城 本期图片： 网 络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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