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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说连载 |《苦根甜果》四十九章:她当上猪倌了 | 作者:范英

 大河文学 2020-09-15

十九章 她当上猪倌了

文/范英

  过了两天,是一个下午,天气也挺暖和,淑惠把山药蔓挑到院子里,拍打了拍打,拿筛子筛那山药叶糠。

  婆母穿着新做上的旧棉衣,很高兴,坐下,捡那糠中的小棍棍。

  淑惠问道:“怎么这么快?穿上,不冷了吧。”

  婆母很高兴,眼里闪着光,她说:“你是不知道,她眼里还掉眼泪哩,那眼泪呀一对一对的。”

  “她掉泪?她掉的什么泪!”

  “她说,咱们的命都不济,末了儿来了个报仇的,给死的报仇,给活的报仇。她那泪呀,你是不知道,哭的可伤心哩。”

  淑惠想了想,说:“报仇,我给谁报仇?我跟死的不沾亲带故,我跟活的也不认识。她那么说是她心虚,说明死的是她治死的,活的是她气走的。”

  婆母听了眼睛张合起来。

  傍晚时分了,淑惠又问:“今天晚饭吃什么?”

  “还有一碗剩饭,热热就够了。”

  淑惠筛完糠给猪整猪食,等烧开锅,放上山药干渣头,上头蒙上糠,在下头放上两个鸡蛋,不一会儿拿出来,鸡蛋也熟了,剥去皮,又倒了一碗热水,端过来让老人吃。

  老人说:“我不,我可不吃,你挺困难,孩子们又小,他们还吃不上呢。”

  “你吃吧,孩子们想吃我还有,你吃了就不要再热那剩饭了。”她催促着老人才吃下去。天也黑下来了,她立起来回了西院。

  一天一天过得真快啊,这天军人从学校回来,一进屋,高兴的从兜里掏出七元钱递给淑惠说:“这是发的民办教师的津贴。”

  淑惠接过钱,两眼闪光,说:“这可行,一天记一个大队工,一个月还给七块钱,以后一家子打油打盐的钱就够了。这有了钱,到集上给小姑买一身新衣裳去。”

  不久,经队干部研究,让她去队里喂猪,一天记一个工。这又是一个好事,对她这个家来说,好似是双喜临门了。

  她去喂猪,离家近,喂了猪又能看管孩子,这也算队里的照顾吧。她每天吃过早饭,到队里整猪食,喂猪,等猪吃饱休息了,她又赶紧回家做饭。人嘛,这么忙忙碌碌的才觉得生活充实哩。

  一个年轻媳妇到队里喂猪,也引起一些人的好奇和取闹。在社员中那些小辈的中年人到了一块儿,总是有一个人提个头儿,引起一些人的议论,什么这个媳妇长,那个媳妇短。再不就讲谁是破鞋,怎样勾引男性,说得活灵活现,引起一阵阵笑声。淑惠呢装作听不见,干完自己的活走人。她一走,别人的话也少了,可脑子里都会琢磨:这是一个正经人,有心眼,别看穷, 将来过起日子来错不了。

  还有些小青年更明显,有二嘎,三乱还有一个淘气儿,这三个人早不念 书了,队里是他们玩的场所。三个人上到一棵榆树上,边玩边捋那些嫩榆叶吃。 他们那么饿吗?那就不一定了,反正是怎么玩得痛快怎么玩。二嘎用《社会 主义好》那首歌的旋律唱道:

  “社会主义好社会主义好,

  社会主义国家人民吃不饱,

  吃不饱,吃不饱,

  反正人们想法都活着一”

  三乱和淘气儿听了都哈哈地笑着。

  这时淑惠走进牲口圈的屋子里,二嘎说:

  “你俩看到了吧,小媳妇来了,走!”三个人从树上下来走到牲口圈屋子里,坐在炕上打起扑克。

  淑惠在锅里添上水,生着火拉起风箱。

  三个捣蛋鬼打了两把,二嘎把眼一挤,使了个眼色,说:

  “老打这扑克有什么意思?咱们说笑话不?这么办:光说那荤的。谁先说?”

  “你先说,你先说。”三乱和淘气儿都这么说。

  二嘎想了想,看了看拉火的淑惠,说:

  “我说得是一个傻小子,二十多了还没娶上媳妇。傻小子也愿意娶上媳妇 呀。后来经说合,娶上了个又好看又精巧的媳妇 。”

  “这傻小子光知道娶媳妇,就是不知道干那个,头一夜,一躺下就呼噜呼噜睡着了,这小媳妇可睡不着哇,她捅他傻女婿,傻小子翻了个身,又呼噜呼噜地睡起来。这么好的一夜,算白过了。”

  “到了第二天的夜里,小媳妇躺在被窝里,单等着她男人找摸她呢,你猜怎样?那傻小子又呼噜呼噜地睡起来。急得小媳妇翻过来翻过去,一点办法也没有。这小媳妇可着了急,心想:这怎么办?她想来想去,想到了她大嫂子,她大嫂子有经验啊,给她出了好主意,说:我告诉你吧,你女婿爱吃炒豆儿,你白天炒好,睡觉时装在你口袋里,躺在被窝里,你见他睡了,你拿豆儿吃。”

  “小媳妇是个聪明人,一听就明白了,夜里一钻到被窝里,把豆儿一吃, 傻小子—听嘎吧一声,问道:你吃什么?让我吃一个。”

  “让你吃一个,行,你过来上我身上去。”

  “只听……”三个人都哈哈地笑起来。

  淑惠烧开水放上山药干糁子,上头蒙上糠,拍打了拍打,走出去回了家。

  这三个捣蛋鬼你看我,我看你。二嘎说:

  “她不言语,我有办法,我就得让她给咱们说话儿,还不能说难听的。不信,明天见。”

  他把风箱搬到一边,找了一块套子堵住风箱的风口,又照

  样把风箱放好。 他又拿起捅条,冲着火拦篦子那儿捅了一个大窟窿,说:“明天咱们还来,看她说不?她不说咱们算没事,若说咱们让她安生不了。”

  到了第二天这三个人又坐在炕上打起扑克。

  淑惠来了,她先在锅里添上水,开始生火,柴禾点着放在火拦篦子哪儿, 把煤压在火上,一拉风箱,拉不动。柴禾着完,添在上头的煤都漏下去了。她想了想,把风箱搬开,看到风口那儿堵着一块套子,把套子拽出来,一拉风箱喔喔的响。她又检查了火拦篦子,一看有一个大窟窿,一看

  有捅的印迹。 她什么话儿也没说,和了点泥,堵上,抹好,又生火。火着了,拉起风箱。

  这时在炕上打扑克的三个人下来了,二嘎装模作样地问:

  “这风箱上怎么有了套子?怪呀。”

  “老鼠叼来的呗。”淑惠说。

  “火篦子那儿怎么有了窟窿?”

  “这也是老鼠,还是个大个子老鼠。”

  三乱和淘气儿都笑起来,说:

  “是,是,一点也错不了,这个大老鼠哇,有人那么大。”

  这时二嘎也哈哈地笑起来。

  三个捣蛋货走出去,到了院子里,二嘎说:

  “这小媳妇心眼不少啊,不动动脑子咱们还动不过她呢,看我下一步吧,看她说不说话儿。”

  队里的母猪闹起窝子来了,淑惠及时给胡大冒说了。什么事也是一样,自己管辖的事就得想到别人的前头去。

  这三个人又来了,走到猪圈前看着闹窝子的母猪说笑了一会儿,二嘎大声喊道:

  “喂猪的,猪病了,你快点来看一看,你还不快点给它找个医生去?它后头怎么肿了?这病可得赶紧看看。”

  在屋子里烀猪食的她没理他们,照常拉自己的火。

  不一会儿,淘气儿跑过来,说:

  “你快看你那猪去吧,猪有病,又拱圈又想跑。后头还肿了。”

  正在这时胡大冒来了,一眼看到这三个捣蛋货,说:“你们三个人啊,书不好儿念,文化不好儿学,学会了捣蛋。不念书也行,下来了,一天天玩,去,去,赶着猪配种去!”

  “我不去! ”二嘎说。.

  “去吧,你们三个都去,回来给你仨都记上工分。”

  三个人互相看了看。二嘎考虑了一会儿,笑了,说:“也行,去就去。咱们谁也见过人搞对象的,可没见过猪搞对象的,走!”

  三个人每人拿了一个小棍子,把猪从圈里赶出来走出生产队的门口......

  秋天是收获的季节,也是社员们最忙的季节。这里的山药不是多吗?社员 们刨了山药,把山药拐子拉到队里,墙根房后,到处是一堆堆的山药拐子,上头还有小山药儿。

  淑惠把小山药儿揪下来,用擦刀擦成片子,用来做猪食。由于她的尽心尽力,猪膘肥,小猪欢。又省了煤,省了粮食。

  社员们是理解人的,对她尊重了,小青年对她也有了礼貌,都叫起她“猪倌”来。猪倌儿是管猪

  的官儿,她管猪的吃,管猪的喝,管猪 的病,猪的一切她都管。

  她对猪的尽心尽力,也有了相应的回报,挣了不少工分,年终结算,由以前的拿钱户一下变成了分钱户,拿到家六十元现金。她太高兴了,说:“这光明不是来了吗?”

  过完年进入春天,天气一天比一天热了,淑惠想到在屋子睡觉的饲养员老鼠咬儿说:

  “在屋子里烀猪食,你觉着热不?”

  老人说:

  “烀猪食,以前谁不是在屋子里烀猪食?不热。咱们不会想个办法,在外头盘个灶?

  她选了离牲口圈不远的两棵树下,清理好,挖出有倾斜度的风道,老鼠咬儿也来帮忙,搬来砖,她用砖垒好,又在上头盘上锅灶,用泥抹好,放上大锅,搬來风箱,点火,生着,添上水,很快烀出一大锅猪食。二人又在锅灶上头搭了个棚子。老鼠咬儿说:

  “我小婶子真行,男人的活,女人的活,怎么什么活也难不住你。”

  淑惠到队里喂猪,自己的孩子也大些了,也跟着妈到队里来。这么个大院 子,牲口圈里,大树底下,花秸垛旁,周围挨着墙的草丛里,到处是他们玩的地方。.

  炎热的夏天来了,对猪也需要特殊照顾的,她总是抱着小的领着大的到队里來。她等猪吃饱,看着猪槽子脏了,进行消毒,用清水洗刷干净。看着卧着的猪太热了,泼洒上凉水降温,让猪舒适地休息。那几个孩子呢?早跑着玩去了,有时跑到周边那些野草丛中,拔草缠成一个圈儿,上头插上红花,蓝花, 戴在头上,美得不行。有时看蚂蚁逮住一条虫子,咬住不放。蚂蚁越聚越多, 把虫子咬死,拖到洞门口。有时在大树荫下,把秫秸剥开,插成眼镜,戴上, 高兴地摇晃着身子,歪着脑袋,居然把自己当成一个识字的先生了。

  秋天,到了收玉米的时候,上工的人好说,带着分的家伙,下工捎来。淑惠呢?那就得亲自到地里去分。

  这天分下玉米地来,都是包工,砍、掰把玉米堆成大堆儿。她从生产队回到家一看, 男人该回来了,心想:怎么还不回来?她等啊等啊,赶紧做熟晚饭,让孩子们吃下去。

  天黑下来了,天上阴云密布,还响起了雷声,潮湿的空气刮在脸上,凉凉的,告诉她,天要下雨了。她等不下去了,拿了三个口袋,拉起小车。一走出 村口,天黑了,电闪一亮,一看后头跟上来一个人,近了,一看是赵大明,在别人困难的时候,他一惯是帮助人的。她说:

  “你到地里干什么去? ”

  “我分了玉米装在车上,一看地里就剩下你一家的了。你看这天气,你一 人去,你知道你那玉米在哪儿?”

  “我能找到,你不要去了。”

  赵大明没有言语,默默地跟在后头。她拉着小车走到玉米地北边的道上, 一看黑黑的玉米地里,什么也看不见,停下车,心想:分的玉米在哪里呢?

  天上又下起小雨,雨点打在玉米秸上,豆子秧上,哗哗作响。一道亮闪, 看到那一大块玉米地,玉米被镰刀削下来,地上的玉米楂子冲上,像一根根带 尖的枪。间作的豆子又高又密,像一道道黑墙。电闪一过,什么也看不见了。紧接着一声雷响:“嘎——”大而密集的雨下起来。玉米在哪里呢?两个人找 了又找,走了又走,摸了又摸,还是找不到啊!

  这怎么办?也算急中生智吧,两人走到北边的道上,一人占两个垅,顺着 垅子往前蹚,到了南头,转过身,.一人又占两个垅往北蹚......就这么着,终于把玉米蹚到了,淑惠拿起一个口袋,两人装满,大明用玉米皮当绳子绑好口,他背到小车上。他返回来又装第二口袋。共装了三口袋,背到道上,装到车上。

  雨还在下,雷还在响,闪电还在亮。

  淑惠拉起小车,大明在后头推。天上有雨,路上有雨水,路又滑又难走, 就这么着冒雨歪歪咧咧地走到村里。赵大明一直送到她家才往自己家走。

  她走进屋子里点亮灯,一看三个孩子都睡了。男人呢还没回来,心里的气变成急,怎么还没回来呢?

  她等了一会儿,男人从外头走进屋里,看样子是饿了,他拿起碗从锅里盛了一碗菜粥吃起来。

  淑惠也没理他,等他吃饱放下碗,她唠叨起他来了:

  “你知道饿了回家吃饭,你知道分玉米不?”

  “知道。今天是星期六,老师们都回了家,李校长找到我,说:“你看会儿学校吧,这么大个学校,连个人也没有,不行。”

  “村里的民办老师也不是你一个,为什么单留下你?”

  他有些张口结舌,辩解说:

  “那还能说什么?校长看到我就留下了呗。我能说我家分玉米?”

  “那你怎么不能说?别人是民办,人家谁比咱们没有条件?我喂猪,孩子们又小,我还惦记着你吃饭,你怎么不想我的困难?你吃的是农业饭,你怎么不管家里的事?你的心眼也太死了。”

  他觉得她说的在理,低下头。

  淑惠想了想,气也消下来了,说:

  “你这个人也太实在,他找你,你不会说,今天赶得挺巧,分玉米,实在没法儿,下次吧。咱没人,不是赵大明帮忙,咱这玉米弄不到家。”

  军人想到淑惠的确不容易,也想到自己这么不顾家,他说:

  “以后再分什么,我一定注意。”

  转眼,天气冷上来了,家里又出现了一件事,让她惊恐万分。事情是这样的,这天军人去学校,到放学以后了他还没冋来,淑惠一等再等,总还不见他的影子,她怎么会不着急呢?她问附近的学生,都说不知道。她又去问附近的民办老师,也都说不知道。吃过晚饭以后了,还不见他回来,她真急了,想了想:到学校找他去!天这么黑,她走出村口,一看学校里也是黑黑的,没有一点亮光。她走进学校,这么个大学校,只见一个小屋里有灯光,她推门走 进去,屋里坐着一个男老师她不认识,不用问,这是一个国办老师。她问了问 ,那个老师说: “军老师干什么去了我也不知道,你抓紧时间到别处找找他吧。”

  她回到家,心里七上八下的,心想:他不会喝酒,也不会耍钱,他能去哪儿?急得她像热锅中的蹦豆儿,说:“真把人急死了,你到底到哪儿去了呢?”

  她在屋里坐也不是,立也不是,嘴里嘟囔着:

  “唉呀,你上哪儿去了?真把人急死了。”

◆ ◆ ◆ ◆ 未 完 待 续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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