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逝去的故乡 | 作者:李娟

 大河文学 2020-09-15

投稿邮箱:dahewenxue@126.com

 十多年来,我时常做着一个同样的梦,在梦里,我又回到了早已被滔滔黄河水淹没的故乡,回到了青萝河的院子里。我知道,我那个山清水秀的故乡,早已被黄河水淹没,那梦里的一切,早已化为乌有。可是,我还是不停地寻找,寻找。

故乡的名字很朴实,叫做“柏疙瘩”。每每对人说起,总会惹来一场笑。至今,我不知道为什么会有这样的名字,但那里的确是个美丽的地方。虽然地处山区,但是一年四季清水长流,我的记忆之门也是从那里的山水打开。母亲是个勤劳的人,每天村子里的第一挑井水必定是我们家的。冬暖夏凉的井水养育了三个村子的乡亲。夏天的水浅了,会有人默不作声地把井淘深一些,可以看到冒泡的泉眼。紧挨着水井的是一个深潭,小时候,因为逞强,我差点被潭水淹没。吓坏了奶奶,吓坏了妈妈,而我一醒来,便忘了所有,照样在河边疯玩。河水涨的时候,我和小伙伴们手拉手在河里走,多次险些被河水冲走。由于熟悉河里的每一块大石头,就赶紧靠在一起,才得以幸免。现在我做了母亲,终于知道小时候为什么总被母亲责骂了,可怜天下父母心,我这个典型的野丫头呀!

故乡的山上有很多柿树。每到柿子成熟的季节,我都会和小伙伴们爬遍所有的柿子树,一来比比爬树本领,二来可以抢到熟透的甜柿子。柿子的形状不一,味道也不尽相同,有的是清清淡淡的甜,有的是绵绵软软的甜,而我最喜欢小小的柿子,一串串跟小红灯笼似的,挨挨挤挤,折一枝下来,挂在窗户上,便是一处别致的风景。小时候的我,眼里尽是美景,一棵树,一朵花,一丛青草,一个红红的柿子,门前的大桐树,天上的云朵,夜空的星星......

终于,我长大了,看过的风景,都成为过眼的烟云。还记得第一次坐飞机的时候,看到云层上一团团的白云,认为那真是仙境,然而下了飞机之后,所有的一切真成了过眼的云。后来我想,人的记忆是有所筛选的,和你的成长紧密联系的,融进你生命里的记忆才会在你的脑海留下来。那些走马观花的故事,即便色彩斑斓,都是轻飘飘的。

寒冷的冬日,吃一个热腾腾的烤红薯,绝对是一件惬意的事情。冰天雪地,空气中都是冷冷的味道,而烤红薯的味道平添了无尽的暖意。可是,自从家乡被淹没之后,我便再也吃不到真正的烤红薯了。我们家最高的那块地,是白土地,地里有一棵大柿子树,树荫下种植了一些苜蓿草。那些没有被树荫遮盖的地方,每年都会种上红薯。妈妈说,那是种红薯最好的地块,种出来的红薯,细细长长的,蒸熟了,皮轻轻一剥就开了,味道又干又绵又甜。我们这些农村的孩子,基本上都是在田间长大的。我虽然是个女孩子,但是很早就跟着大人学做农活,种红薯更是一项最基本的农活。由于我们家的红薯地地势太高,不方便浇水,故而每到种红薯的时候,我们都要到地下面的深沟里挑水。从地里到沟里都是陡坡,有时候挑水到半腰,脚下一打滑,一担子水全洒在了山坡上。刚开始,我们姐妹会开心地大笑一场,时间久了,肩膀也疼了,腿也打颤了,就开始骂那该死的山坡,骂老天爷也不下点雨,让我们这么遭罪。由于浇苗的水来之不易,每棵红薯苗便只能浇一小瓢水,我们把苗压一压,盖上土,摁了又摁,才算完工。天气干旱的时候,还要再挑水浇一遍,仍然是每棵苗一瓢水。到了秋天,由于我们家的红薯好吃出了名,总会有人偷偷刨去一些。母亲总是笑笑,并不甚介意,她带着我们姐妹几个把红薯一挑一挑运回家,然后再分给亲戚朋友们。外公和外婆最喜欢吃我们家的红薯,总是边吃边说,这红薯真是干心面呀,弄不好还会噎着人呢。吃过了别人家的后,感觉那些红薯水水的,上笼一蒸就要烂掉一样,感到我们家的红薯不仅品相好,而且味道好。我想,最主要的原因还是我们自己栽种的,吃的不仅是味道,更是播撒汗水后收获的喜悦。  

故乡清澈见底的大峪河,是我人生记忆里承载了最多快乐和烂漫的河。每次遇到不痛快的事,心绪不宁时,我都会回到山上,眺望那茫茫的水域,极力寻觅故乡的踪迹,那座山崖上绽放着黄色野玫瑰的小山,河对岸那座神秘莫测的小庙,那条从山区通向城里的路,那座必经的桥,还有那孔烧砖瓦的窑......

记忆里的故乡,有着不胜枚举的珍贵,每每想起,都在我心底熠熠生辉。每一次回到她的身旁,伫立在大峪桥畔,远远相望,静默不语,所有的喜乐哀愁便化作一缕缕清风,吹起我飘逸的长发,吹走我无尽的烦恼,我仿佛又回到了儿时的梦里,睡得那般无忧无虑,香甜安祥。

每一次回故乡,都如新生,我多想是那涅槃的凤凰,永栖在家乡的这方山水。有时候,也会在一次次凝视、回望时,想起我早已故去的亲人,还有渐行渐远的离人,泪水一次次随风洒落,凌乱的发梢,纷飞的思绪,剪不断理还乱的离愁,还有永远逝去的宠溺和呵护。

儿时记忆里,往老家去的路好远好远,沿着大峪河,绕了很多弯,但是只要和奶奶在一起,日子总是快活的,即使跋山涉水,吃糠咽菜都甘心情愿。奶奶对我的宠爱是众所周知的,家里的人,村里的人,包括所有亲戚们。我在奶奶的宠爱中,无忧无虑,无拘无束,天不怕地不怕地自在成长。一直到现在,姑姑和婶婶们都会取笑我,奶奶只要哪次走亲戚没带我,我就会坐在村口的红砂石上,声嘶力竭地哭天喊地。她们不知道,其实是一想到晚上不能睡在奶奶的身边,我就会害怕,就会做噩梦,梦里天上的星星一团团,总要掉下来,砸到我的身上。从小,我是个容易做梦的孩子。日有所思夜有所梦,的确是真的。但是,有些梦真的希望只是梦。我们每个人,其实都是在梦境和现实里游离着。在奶奶去世的前一天晚上,我做了一个梦,梦里,我和奶奶不是走在家乡的绿水青山里,而是走在被烧焦的树林里,走到路的尽头,有一扇门,打开门,奶奶走了,永远地离开了。第二天晚上,在单位开会时接到小姑的电话,说是奶奶快不行了,赶快过来!我飞快的骑车,骑到望春桥时,感觉自己的身体里的一部分已经离开了,我知道,奶奶真的走了,这个世界上最疼我最亲我的人永远不再回来了。再后来,我在梦里和奶奶相见,在奶奶的娘家,青萝河的院子里,她穿着白色的大襟上衣,静静地看着我笑。于是,我每一年都会回到青萝河的院子里,那小时候住过的窑洞还在,那棵粗壮的老梨树,年年春天,依然会开满白色的花儿。

作者简介

李娟,笔名蔷薇,供职于河南省济源市行政服务中心,喜欢读书,运动,养些花花草草,热心公益,热爱诵读,记录生活中的美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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