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我 的 外 婆 作者：吴喜彬 朗读: 以 琳     那一年。大舅背着我，从太阳升起的时候，一路向西，穿过荒原，翻过一道山冈，直到夕阳西下，才到达一个陌生的小村落。 外婆早早在村口等着我们。那时我对外婆还比较生疏，当外婆把我抱在怀里，用嘴亲我的时候，我害怕地躲来躲去。外婆哈哈大笑。那清亮的声音仿佛要把宁静淡雅的村庄吵醒，把沉寂的晚霞震碎。  外婆是个很古怪的人，白天像风一样的转来转去，到了晚上也不睡觉。有时还和身边一觉醒来的外公唠叨几句，之后又“呸”地吐了一口。我被吓醒了，担心外婆要和外公打仗。我揉了揉朦胧的睡眼，看见外婆却在“吱吱呀呀”的纺车前不停地摇着胳膊。  十几年后，我高中毕业，当了教师。 外婆这次见到我，除了固有的亲昵疼爱又多了几分惊喜和赞赏。她用手抚摸着我的胳膊，上下打量着我。那种目光，就像一个农夫经过精心耕种之后，站在田地里望着自己水灵灵的庄稼一样：“瞧我外孙子，出息得真漂亮。这大个子，真俊，又有文化。将来一定能说个漂亮的媳妇。”我被外婆说的一脸窘态，想借故回避，转身的一瞬间，就听到外婆左手里的盆“咣当”一声掉到地上。我急忙弯腰去捡。“外婆，你的手怎么还拿不住东西了？”当我再次看外婆的时候，她的眼睛已经充满了盈盈泪水。我用手指给外婆擦了一下眼角。我又想起母亲经常说得那句话，“你外婆最喜欢你！” 傍晚的村庄，赋予一种浪漫的色彩，这种色彩提供了人们无穷无尽的想象。我想起了那个小村庄，想起了外婆。袅袅炊烟，挂在树梢，又轻轻地升入天空。鸡鸭各叫，燕雀归巢。妇女呼唤孩子的声音在村落的里里外外飘来飘去。  一家人坐在一起。因为我刚从外婆家回来，议论的主题当然是外婆家的一些事情了。 “你外婆这一生不容易，把我们八个儿女养大成人。打内战的时候，我们一家人从彰武县顶着炮火，走了三天三夜，你外公一小娇生惯养的，你外婆还得拉着他……” “妈，我知道，你都说过多少遍了。” “多少遍？！”母亲“啪”地一下把筷子拍到桌子上，“你知道你外婆心里承受的痛苦，有多少遍吗？” 见到母亲动怒了，桌子上的人谁都不再说话了。 母亲渐渐平息了呼呼喘着的粗气： “ 三年饥荒，你外婆把家里仅有的两碗小米给我们拿来，救活了你，自己的孩子却，饿死了......你外婆一直有个心事，想把自己风风雨雨的一生用文字记录下来。人老了，总是对自己一生念念不忘，这些我们能理解。外婆喜欢你，本想......” 我的脑子里像电影镜头飞转的片花儿，瞬间回想起我在外婆身边的一幕幕情景。尤其是今天，外婆望着我的眼神里，装着对我的爱惜和往事的幽幽追忆。临走的时候，我隐隐约约感到她那欲言又止的期待与渴望的目光。 “妈，我早就有心思写写外婆。我没有着急写这个题材的原因是因为这是自己身边的素材，觉得菜在自己的篮子里，什么时候拿都是自己的事。真的没有想到，在外婆的心里， 那一段难忘的岁月却压得那么沉重。” 我放下筷子，站起身：“妈，我这就去外婆家。” “砰！”这时，外屋的门被人撞开，进来的是慌慌张张的大舅。他上气不接下气地说，外婆突然晕倒，人事不省。 外婆躺在了病床上，再也没有起来。三年，她在床上不知多少次呼唤我的名字。 为了在外婆生前我能为她完成这一心愿，不再留下更多的遗憾，我背起行囊，去了辽宁古城，去寻找外婆故事里的相关人物。可是到了那里，已经是物是人非了。看着外婆快要燃尽的这盏灯油，悔恨交加，我疯狂地跑回家，把这些年的书稿撕得粉碎，扬向天空，让它随风飘去。 “外孙子，我的书，你写得怎么样了？”昏迷中的外婆。 大舅从里屋出来，手里拿着一本语文课本，用无法掩饰的颤抖声音说：“妈，这就是你外孙子给你写的书，出版了。听说还有一个大导演想把它拍成电视剧呢！” 守候在床前的所有的人，都掉下了眼泪。 “啊，这，这好啊。快，拿来我看看！”已经失明的外婆伸出干枯的双手在空中胡乱地摸来摸去。 周围的人一齐伸手，把这本书递到了老人的手里。外婆颤抖的手几乎拿不住这样的重量了。在周围人的帮助下，她把书放在脸上，久久地享受着，又把书慢慢挪到胸口，静静的，一动不动。 外婆与世长辞了。 送葬的队伍从村东头走到西头。北风呼啸，满天大雪。冥冥纸币，袅袅升起，随着高高的雪花飞向天国。 我趴在坟头，泪水把我的脸冻成了冰。 第二年的清明，我去姥姥的坟茔地，看见一只鸿雁在这里久 久徘徊，不肯离去。我静静地看着。不知过了多久，这只鸿雁才振翅高飞，在空中盘旋几圈，然后飞向西方，消失在辽远的天际……最后落脚在夕阳落下的地方。 编辑 / 依作园 / 图片来自作者和网络 作者简介
吴喜彬 ，笔名:坐看云起。网络写手。黑龙江省大庆人。上世纪八十年代 涉足文学。发表小说，散文，诗歌百万 余字。曾经拥有过自信和策马西风的青春辉煌，当走过岁月的沧桑和人生的倥偬之后，幻想着有一天能归隐山林，抵近大地原始的呼吸。（微信号：15846161061） 朗诵者简介 以琳：河北唐山人，上帝的孩子，在风雨中时常仰望苍穹。温暖的声音里隐藏着风吹雨打的韧性。在朗诵的路上虽然起步较晚，但能用沉淀的灵性读出了人生的另一个春天。微信：wxm6300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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