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儒溪风骚

 yczx 2020-09-16

徐   驰

 

一、诗话螺水寺

              

明朝万历年间,乡人丁文曜、令狐凤歧等,在“万古苍波流缥缈……萍静渔歌响几湾……”的螺水畔,筹资修建起一个寺庙,其庙宇“聚鸡山之灵秀,蔚起丁男;抱螺水之潆纡,宏开甲第”,时人称它“永明宫”,史载 “螺水寺”。

绥阳首任县令詹淑(任期1601-1605),他是个湖广举人,在读了朋友傅光宅的《过螺水寺》诗后,有感而发,旋即“和”了一首。其和诗云——

 

草昧谁经始?登临感慨深。山环新藿户,溪绕旧禅林;

忍见啼饥色,愁闻鼙鼓音。太平应有象,烂醉且披襟。

 

詹县令在诗中以反问的口气,道出了他首建绥阳城池、始牧邑人的喜悦心情。

大清朝乾隆二年进士周凤宣,是地道的绥阳人,他通易善医,能诗文,八分、小篆及山水色调,无不通晓。在一个夏秋之交的傍晚,周进士

涉螺水,吟诵了《过永明宫》一首:

 

雨昏苔藓蚀朱栏,院宇深深碧树寒。

寂静幽篁栖鸟语,无人更罥竹皮冠。

 

同治年间,螺水寺迭遭兵燹,院宇零落。

光绪初年,有乡人丁世暄、丁世昭等人,“虽未敢匹迹于前人,效丁(文曜)、令狐(凤歧)之美意;亦聊以缔造于末世,存仙佛之遗基也”,筹资重修了螺水寺。

绥阳贡士喻文杰,虔诚之心甚殷,写下一篇传世之作《重修螺水寺序》。

喻文杰这样写到:“寺观者,仙佛之所由以显迹,亦即春秋之所赖以报赛者也。建醮祈祷,于是乎在我甲中。寺名螺水,别号永明。建自前朝,微于后代。……大罗天,霓裳犹谱;舍利国,衣钵尚存。傥得募化,同兴善果,永增我甲第之光,重起名山之胜,讵不懿欤?绥邑原属蜀地,本隶播州……余等见其颓败,不胜惨然,原合同人共为募化,重修庙宇……有愿结善缘者,所资银钱,亦应镌碑勒石,苟存兴复,岂不荫子庇孙……”

遵义晚清“宋诗派” 的重要作家、道光《遵义府志》总纂郑珍,在咸丰四年,因杨俸在桐梓举兵闹事,郑老先生举家来绥阳螺水女婿家避乱,写下一首五言律诗《步六十里至螺水》,以记他当时逃亡的情状:

 

贼近无一里,携家走婿乡。风寒千丈发,江急九回肠。

救死行偏健,依亲老暗伤。不知归得未?回首意茫茫。

 

绥阳籍当代著名诗人崔笛扬(有诗集《秋暮的青果》、长诗《绥阳之歌》等著作),在评注这首诗时指出“诗人运用多种艺术手法,将自己伤时感乱的思想情感写得十分生动形象。颔联‘风寒千丈发,江急九回肠’,既是抽象和具象的对应,又是极度夸张的比喻,形象地道出了诗人风寒心冷、愁肠百结的情绪。”

光绪三十二年,全国时兴新学,蒲老场初等小学曾迁至螺水寺。

而今,螺水寺早已在上世纪的“文革”中被摧毁了!

 

 

二、螺江河畔的柳公书院

 

 

清康熙三十三年,时任绥阳知县的河南举人任昌期,有一首小令“漾湘神”,是赞美绥阳(古代)外八景之一——螺江九曲的。其词曰:

 

“螺江流,螺江流,莹莹清彻似龙湫。

我欲沂洄盘九曲,波中文,独堪俦!

 

螺江,又称螺水,主要由朗水(源出朗山)、大溪源(源出八甲沟水坎寺响水洞)汇流而成;因河身弯曲,形似螺旋,故名为“螺江”。

在螺江流域,上游有儒溪书院,中游有马桑桥,下游有螺水寺;乾隆二十四年知县陈世盛主修的《绥阳志》,对以上景致均有记载。

志书是这样记述“桑桥卧波”的:

“螺水有马桑树,长三丈许,围五六尺,达溪而过,如木桥。水漂之不去。

传有人执斧砍伐,风雨骤至,大雾迷江,其人惊愕而退。

“围六尺许,长三丈,通往来,数 年物也。为城外八景之一。今通以石桥,宣统间,被水冲毁。邑人梁子聪、宋永丰等,募资培修,比原桥加高尺许,以避水患。”

在我儿时的记忆里,所谓的马桑桥,它在现今水泥钢筋桥下游不出200米的河面上,仅有两个长满苔藓的石墩;当时人幼稚,不知何物。自然,这早不是志书上记载的那架神秘“树桥”了。

   螺江上游的儒溪书院,又称“柳溪书院”,是与唐代大文豪——柳宗元(737-819)和刘禹锡(772-842)有关的一个明朝建筑物。传说,柳宗元和刘禹锡均是革新派的拥护者而罹难被贬,刘禹锡谪播州,柳宗元以刘老母在堂,上奏顺宗皇帝,甘愿和刘对调远赴播州。因此,民间就有了柳宗元到过贵州的说法。洪武年间的拔贡、官至铜仁监区副使的程先云,有一首题为《儒溪书院》的七律古诗,他是这样讲述自己对儒溪书院的——

 

柳子何尝至播州?只因播土仰高流。

闻风便设陈蕃榻,计日应同郭泰舟。

幸与刘郎成一易,欲教司马不终游。

至今惟有残碑在,野老津津说不休。

 

根据绥阳首任知县詹淑的《儒溪书院存疑碑记》,儒溪书院在朗水里(其区域应是过去的儒溪区)的大溪源中,当时有耆年柳孟元,自称是柳宗元(子厚)的后代,祖公于大唐干符三年入播,在此营建了儒溪书院,现仅存亭角一楹。詹公听说后,立即召见柳孟元,并筹资对书院进行了修复,其书院主要用来祭祀柳宗元;同时,詹知县还划拨田地三十亩给柳孟元为业,作专职奉祀。詹知县在《儒溪书院存疑碑记》中这样写到:

 

“窃意公(柳宗元)初为刘(梦得)以母老请易,刘得改,而公遂仍之柳州?亦未可知也。不然,梦得与公,均名官贤也,倘以好事者借名为重,何独于刘而遗之?姑志之以存疑。”

山西举人、绥阳第三任知县冯士奇,牧绥之初,也意气风发,见儒溪书院不是想象中的那般典雅气派,也“以缮修为已任,乃命择吉鸠工庀材,而里民好义者,莫不负畚荷锸,群焉趋事,不数月,前后堂宇六楹登进有防,环绕以垣,靡不就绪……因之有感。三晋距播七千余里之遥也,萱亲在堂,不殊昔之梦得也。谒选辞亲之时,啼泣伤心,人所听睹,而长太息也。欲希柳公之关心者谁乎?嗟!嗟! 今之人不相及如此哉!”冯知县在修葺书院竣工时,也附庸风雅,写下《重修儒溪学(书)院碑记》,对时下人心不古、人情淡薄“以记慨耶!”

有关儒溪书院的诗词颇多,任昌期的“调寄摘得新”小令,其题也叫《柳公祠》:

柳塘湾,谁将子厚传?

追思往日事,几人全?

高情易播留古今,夜郎前。

 

 

三、朗里思古寻幽

 

 

前人有首《朗山关寺题壁》诗,是这样写的:

 

僧迎少尘境,古刹没来游。

云压青山暮,泉鸣野竹秋。

摩挲余断碣,眺望一登楼。

不为参禅意,停骖记小留。

 

诗中所说的朗山关,就在现今蒲老场境内。《绥阳县志》这样记载到:“朗山,在城西二十五里。”是朗水即螺水的发源地之一。

根据传说和史书记载,前清时在朗山关一带,除上述的朗山关寺外,还建有一个洞青寺、回龙寺等寺庙建筑。人们传说,在洞青寺旁边,曾有仙人在此炼丹,遗下“神仙岩故址”。有个叫月茎的和尚,还为神仙岩故址赋了一首五言律诗:

 

仙人何处去,修炼已成功。

白日飞金鼎,青云羡老翁。

空舍一片石,长在薜萝中。

想象悬岩上,谁能继此风?

 

这诗用简练的文字将神仙岩故址的特征以及

当时神仙在此炼丹的情形勾描了下来。其时,在朗山关的大将军山与小将军山之间,还建有一座“孝成桥”,为啥取名为孝成桥呢?这中间有个故事。

孝成桥据说是贡士梁嘉树募捐修的,峻工那天,恰好遇上蒲老场附近的一位孝子名叫郭久远的,他为救活他的继母,把自己的心肝也割了下来,这件事让在任的蔡应休县长知道了,亲自召见他,褒奖了他。梁嘉树认为:

“孝为百行之首,一诚人神感通;桥为万人所经,一举而公私便利。事虽不侔,而适逢其会,若相与有成者然”。

因此,将桥取名为“孝成桥”。

谈到桥,这里还得说说另外一座桥了,它在螺水支流的小溪源上,名叫“继恩桥”。桥高一丈三尺,长一丈六尺,广一丈,创自大明朝天启元年,成于崇祯三年。建桥人丁张氏和她的两个儿子丁文灿、丁文耀。丁文耀在他的《继恩桥碑记》中写到:

“螺水中有小溪,为正(安)、绥(阳)达遵(义)通津,春夏惊涛拍岸,星轺行族徘徊;移日秋冬,里人又岁苦徙舆之役。辛酉岁,先慈命为桥以济……今岁乙巳,得金邑侯抚字心劳。鸿雁悉安,疆场稍靖,无烽燧之虞。于是,鸩工伐石,继先慈之志,因名曰继恩桥。庶无负母氏初心,且示后世子孙,顾名思义,敢曰继恩桥”。

由此可看,母慈子孝,情关世人,也是能干一番利民事的啊。

而今,每天我都要从蒲老场坐车去绥阳县城,下午又从县城返回蒲老场,车轮在鸡公山下辗过的“继恩桥”,早已更修了多次,“继恩桥”三个字也不再被时人说起,好像称的它是“洪(红)桥”了。

下面,说一下“长滩渡”。 该渡在绥(阳)距遵(义)界四十里的地方,大概在现今的南津井附近,或就是遵义(现汇川区)四面山,这里有绥阳的厚水河和遵义的洪江河汇合,至今已修有现代化的桥梁三座。此渡因时任县令詹淑“捐清俸、率士民、共襄力有成”,所以又名詹公渡。在大明朝代,这儿仅靠渔船摆渡,如遇“春夏汜溢,不独行人苦之,即公檄纷驰,疾于星火,亦不能不阻于冯夷也。”身为绥尉的詹淑,他不怕管得过宽的闲话,捐出自己的俸禄,与民共建,并置渡田,“使摆渡人既获其租,必恤其业,不但民不病涉,亦且永不病民,其利不既溥欤?”乾隆五十七年,朗里回龙寺的一个僧人,在长滩渡重刻了《长滩渡碑记》,将长滩渡的设置如实颂扬了一番,使亲民爱民的詹淑得以流芳百世。

 

四、千古智愚非同梦

 

2004年农历腊月十八,我与爱人来到重庆,由客住合川的卢、李二人作向导,游览了古战场遗址——钓鱼城,并购得《钓鱼台诗词选注》一册。下面这首《至蒲老场访冉璞墓》,就收录在《钓鱼台诗词选》一书中——

 

名士唯留土一堆,荒山大冢长蒿莱。

若非书史当年笔,谁识先生此夜台!

千古智愚同一梦,缅怀芳躅不须哀。

蒲老场头寻往事,钓鱼城畔忆贤才。

 

写这这首诗的作者是王作孚(1806-1863),绥阳风华镇金承人。他43岁中举,47岁(咸丰癸丑1853年)考取进士,曾被清庭派遣与英、法换“和约”。王作孚自幼喜爱诗书,潜心研究经史;公余之暇,性沈吟咏,着有《金子山房诗稿》。十多年前的初春,本人曾与郑德明(已故)、韩述华两位老师一起到金承拜访过金子山房。

读这首诗作,我倍感亲切;因为,我就生长在蒲老场呀。只是觉得,王老先生的诗意消沉了一些。并非“千古智愚同一梦”,英豪毕竟还是英豪,其一生怎么可以同那些愚夫相提并论呢?

冉璞冉琎兄弟,是我们绥阳县城边的人。南宋淳佑年间,冉氏二人为四川制使余玠出谋划策,余玠采纳了冉璞的建议,任冉璞为合州知州,任冉琎为通判,在钓鱼山修筑防御工势,并将合川城(治)迁到钓鱼山上。横扫欧亚无敌手的蒙哥大汗——元宪宗,在“合州保卫战”中被击伤致死于钓鱼山下。有名的合州保卫战使“上帝折鞭”,扭转了欧亚整个战局,推迟了南宋朝庭的灭亡。

前人程先云有首怀念冉璞冉琎兄弟二人的诗:

 

一门并产双南金,文武才名耀古今。

余玠雅能资妙略,蒙哥何得陷孤岑。

濮阳禋祀终宜永,湘水宗祧远莫寻。

叹我后君生已晚,春风徒怅冉家林。

 

冉璞墓,据《绥阳县志》记载,在蒲老场七甲坝凤凰山下汪家院子附近。

嘉庆五年,以授徒终老的举人周霖,“过其墓,见石椁中,广可容人,遂入窥之,棺髹漆如新,以铜环双纽悬石盖下,前署金字,为冉璞名,始知是先贤,令掩其石而封之。”后来,坟墓又被“牧人”挖掘毁坏。

清朝贡士梁嘉树,于民国初年曾对此坟培修过。

冉琎墓,据说在朗里(蒲老场)徐阳台。

这里,接着说一个“将军坟”。

传说的将军坟,它在蒲老场街背后螺江中游高桥附近,现仍有土堆可寻。

《绥阳县志. 顾存志墓》载云:城西二十五里阁老坪……(顾存志系)四川华阳人,明挂靖锦将军印,加太子太师。怀宗末,闯贼浊乱中原,张献忠屠戮四川,公举兵征乱,师次绥阳。张贼遂望夜郎,不敢度。未几,事不济,公卒。其侄总兵(都督)金纯,葬公于邑之天星桥,世称太师坟”史书将李自成、张献忠称为贼寇,这是修志者的立场问题,作为读者,我们应加以区别。

据健在的邻居王某(退休教师)讲,他老家就在高桥旁边,孩提时代几个小伙伴一起,经常到太师坟去;自从有一次在坟前看见坟的树桠上盘着一条蟒蛇后,被吓得脸色都变青了,于是就再也不敢去坟上玩了。    

 

 

 2008-06-16-2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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