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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河北】李进章|家乡啊,你失却了什么

 我的卧虎湾 2020-09-16
我的家乡在安平县城东15华里,学名叫做東两洼,俗称东埝沃,这个名字听起来很土很土,但听老辈人念叨起来,这个小村庄却有着悠久的历史渊源哩!西汉末年,王莽篡位,欲将刘姓子孙追杀殆尽,惟有刘秀侥幸逃脱,逃至安平饶阳一带。因害怕遭王莽杀戮,许多村子都不敢收留刘秀,于是便有了“东撵我(沃)”、 “西撵我(沃)”、“南撵我(沃)”、“东支我(沃)”、“西支我(沃)”等一些村名。但是,刘秀福大命大,在多次即将被王莽擒获之际,总能绝处逢生、化险为夷,最终重兴汉室,开创了东汉王朝。虽然时光转瞬两千多年,“王莽撵刘秀”的传说故事,却一代代留传了下来。在安平饶阳人的记忆深处,“王莽撵刘秀”不只是一个传说,而是还有一些相关的美丽故事。譬如安平的“孝义老圣姑”,还有“安平一溜十八屯”、“饶阳一溜十八岗”的来历等等。
我们的村子位于安平、饶阳两县交界之处,东南北三面与饶阳的村子毗邻。
我们村向来以“忠厚传家久,诗书继世长”闻名,民风淳朴,崇德向荣,村民们勤俭持家,购地置业,“田肥美,民殷富”。据说土改划定阶级成分时,贫下中农仅占三分之一,而地主、富农、上中农则占到了三分之二。1958年,县里占用我们村几百亩良田,办起了两洼农场。因为每年都超额完成粮食征购任务,我们村是赫赫有名的“河北省农业战线八面红旗”村之一。
我们村有着厚重的文化底蕴,历史上曾出过不少秀才举人,据说,有一位还是周恩来总理留学法国时的同窗呢。文革之前,村子里曾出过五六名大学生。
细细算来,从1978年考上大学,迁移出户口,我离开生我养我的村子已经过去了38个年头了,然而,它一直让我魂牵梦萦。因为 ,家乡是播种、发芽、生根的地方,是我生命和生活中的“耶路撒冷”(阿拉伯语,圣地)。
岁月流淌,世事更迭,家乡始终牢牢地维系着我的情和爱。也许记忆模糊了,思念已失却了韧性而不堪牵强,但家乡仍是能够引起美好回忆的坐标点……让我把童年少年甚而青年时代记忆中最深刻,而今已经不复存在的事物书写出来,既是缅怀,又是给村子里的年轻人留下一点念想和传承。请他们记住,在我们村子里曾经有过,但是已经消失殆尽的那些美好的回忆……
洋井
水井,曾是华北平原上的村庄里最核心的标志,一个村庄没有水井,那是不可思议的。因为有了水井的润泽,村子里才会六畜兴旺,生机勃勃,人们才世世代代繁衍下来。
在我们村子的正中央,在我家过道口旁边,有一口水井,这口水井或许是利用打井机械钻探而成,所以人们习惯地把它称之为洋井。过去饮用或灌溉用的水井都是人工挖掘的,又叫做土井。随着地下水位不断下降,原有的土井的水枯竭了,因此,村里便打了这眼洋井。这洋井具体是哪一年打成的,我不清楚,因为从打我记事起,它就已经存在了。
这洋井的水很深,很清彻,水质特别好,喝起来带有甜丝丝的意味。于是,东西南三个两洼村做豆腐的人家,大都喜欢用它。夏天时,井水是清凉的,将刚从地里摘回来的西红柿、黄瓜、西瓜、甜瓜等,泡进井水里“拔”一会儿,瓜果会更加清脆、爽口;冬天时,井水又是温暖的,刚用水筲或者水桶提上来的水还冒着热乎气儿,刷锅洗碗,一点儿也不觉得扎手。
小时候,我有一次到井台趴着水筲去喝水(这是人们多年形成的习惯),结果让担水的人用担仗勾把我的左眼皮给勾住了,疼得我一个劲儿地叫骂,担水的人意识到有点儿不对头,这才没有造成大的伤害,但还是在左眼角留下了一道小小的疤痕。
后来,滹沱河水断流,地下水位严重下降,洋井的水枯竭了,于是,村里在它的旁边又打了一眼较深旳机井,用深水泵把机井的水抽出来,灌到洋井筒里,人们还是按照以前的老样子,在洋井里提水。
记不清是那一年了,机井的水也抽不上来了,人们便几家人凑钱合伙打机井,在自家院子里通上水管,用上了自来水。直到这时,那眼养育了几代人的洋井彻底完成了历史使命,被填埋了,化身为平坦的道路,任由人们踩踏而行……
围村埝
我们村距离省里划定的泄洪区---东程干泄洪区下方不足五华里,且处于滹沱河南岸。那时候,滹沱河水经常施虐,每逢洪水泛滥,上级便会下达扒开或者炸开南堤口子的死命令。因为只有这样,才能保住北堤不决口,从而达到“保京津,保京广(铁路)”的目的,后来又加上了一个“保华(北)油(田)”的重任。
为了抵御洪水造成的生命财产损失,不知从那一年起,村子的四周垒起了高高的围村埝。那围村埝像滹沱河大堤一样高高大大,用混合土和破砖碎瓦一层又一层地夯实,把村子包裹的严严实实。在大埝的四周,只留下东西南北四个豁口,就如同四个城门一样。因为大埝很高,不好攀爬,所以来来往往,进进出出的人员,都要从四个埝口经过。逢秋过麦,村子里派几个“看青”的人在埝口把守,那些有“手脚子”毛病的人,在筐头、口袋里隐藏的十分隐蔽的从集体地里偷揪的麦穗、偷割的谷穗、高粱穗等,休想带回家。不仅偷的东西被没收了,而且在众目睽睽之下,丢尽了脸面。于是,有一些人被迫改掉了小偷小摸的毛病,这也是我们村民风淳朴的一个优势。
年青的时候,我不知道为什么每逢发大水的时候,总是在东程干村东扒口子,大水凶猛地朝着两洼村急泄而下,造成大埝决口,村子里家家户户房倒屋塌,损失惨重。我记得,1956年、1963年都是如此,只有1996年8月是一个例外。那一年,水势超过了往常年,上级已经两次给两洼乡下达了炸堤的命令。如果第三次指令已下达,后果将不堪设想。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乡防汛指挥部的领导发现河水往下撤了,便果断地停止了炸堤。原来,处于下游的饶阳县出现了溃堤。倘若不然,早已没有了围村埝这道屏障庇护的两洼村,必将是房倒屋塌,家破人亡……
2000年,我在省人大法工委一处任处长的时候,亲自承办了《河北省实施〈中华人民共和国防洪法〉办法》(简称办法)。在办法修改过程中,我和河北省水利厅的同志一起到安平、饶阳两县进行了调研,召开了座谈会。趁空闲的时候,我向参与办法起草的河北省著名水利专家魏志敏请教,为什么闹洪水的时候,非得要在东程干决口子不可,他笑着说道:“这是解放初期,省里就规划好了的,东程干是你们那一带的泄洪区。”直到这时,我才恍然明白过来。
1963年,特大洪水过后,接着是连续多年干旱少雨,养育了几代人,为害了几代人的滹沱河水彻底断了流。大约是在七十年代初,不知是那一家那一户挑的头,把围村埝当成了取土地,垫宅基盖房子。那年月,还处在“文革”后期,村子里由于闹派性,成了全县有名的“老大难”村。当时,安平县曾流传着一句口头禅,叫做“全国山河一片红,就剩东两洼后刘兴(两个村名)”。村子里一是没人管事,再者人们都寻思以后的年月,再也不会发大水了。于是,放任自流,没有过了一二年,那么宏伟壮观的,耗费了几代人的努力才修筑起来的围村埝,被推得一干二净,一马平川,荡然无存……
我闲暇时总是爱寻思,倘若当年“九六·八”特大洪水时,要不是饶阳县那边开了口子,让我们村躲过一劫,东两洼村会是个什么样子?如果再遇到“九六·八”那样的特大洪水,我家乡的父老啊,没有了老祖宗留下的围村埝,你们该到哪里去躲避呢?
大柳树
古往今来,文人墨客们留下了许多赞美柳树的诗句。其中,我比较喜欢贺知章的 咏柳 诗:“碧玉妆成一树高,万条垂下绿丝绦。 不知细叶谁裁出,二月春风似剪刀。 ”还喜欢杜牧的柳绝句 :“ 数树新开翠影齐,倚风情态被春迷。依依故国樊川恨,半掩村桥半拂溪。 ”
 柳树别名杨柳,为落叶大乔木,在我国已有2000多年的栽培历史。人们之所以喜欢柳树,我觉得是因为柳树具有其无与伦比的习性与特征:
一是大众化。柳树是非常常见的一个树种,在日常生活中几乎到处都有,很具有“平民”特征:平凡、朴素、不奢华,却枝繁叶茂、生机盎然。
二是生机勃勃。俗话道“有心栽花花不开,无心插柳柳成荫”,柳树代表着旺盛的生命力。不用刻意照料,只要提供土壤,它就能长成参天大树。每年春天,柳树是最先发芽、变绿的。柳芽的嫩绿,是初春时节最美的一抹靓色,它象征着生命和活力。
三是 适应力强。无论是乡村还是城镇,南方还是北方,几乎在任何地方都能看到柳树的身影:河边、路旁、房前屋后,随处可见。柳树具有很强的适应环境的能力。
四是随和与坚韧。柳条恐怕是最具有柔韧性的树枝了,遇风而动,不强求,随遇而安。柳树虽然没有松树的伟岸挺拔,也不像杨树那样正直不屈。但是,它却有着自己的忍耐与坚持。
正因为如此,柳树以其耐旱、耐水湿、发芽早、落叶迟、生长迅速等顽强的适应性,成为我国古往今来国土绿化最普遍的树种之一。柳树把许许多多的须根深深地扎在泥土里,伸向四面八方,紧紧地拥抱大地,为主干提供丰富的营养。柳树以其婀娜多姿,千条万叶,形如少女,赢得人们的赞赏,的确是“芙蓉如面柳如眉”。
从打我小时候起,村子里就有两条道路的旁边生长着柳树,其中,北边一条通往饶阳官佐村道路两旁栽种的柳树,稀稀落落,没有形成“绿柳成行”的景色。村里主干道两侧的柳树,则疏密有序,长势旺盛,从村东口一直绵延到三里之外的村界地。随着树龄的增长,道路两旁的柳树帽像“搭桥”一样,密集地交织在一起,形成一条遮天蔽日的大通道。而且,由于两行大柳树形成了一个小气候,夏天的时候,爱下“车辙雨”,我们村子的田地里下的雨比别的地方都要多一些。
大柳树成为我们童年时期一年四季都离不开的好伙伴:春天,杨柳依依,我们把嫩嫩的枝条从树上折下来,拧成柳笛;夏天,我们在大树底下避暑乘凉,用秫秸秆编织的笼子捉知了;麦收过后,雨季来临时,我们会乘着黑天,打着手电筒,把刚从松软的土地里钻出来,爬到柳树干上的知了猴捉拿到手,变为时髦的美味佳肴;秋末,当瑟瑟的西北风风卷落叶时,我们会把满地的柳树叶子用耙子搂在一起,储存到冬天喂羊;冬天,柳树变得光秃秃的,我们会用一根木棒向树枝上投掷,把干枯的枝条打下来当柴烧。
大约是七十年代初期,村里要用火电了,没有钱买变压器、电线杆,于是,把这些陪伴了我们多年的到大柳树全都卖掉了。当树贩子带人前来刨树的时候,村子里的大人小孩全都控制不住掉下眼泪……
令人难以释怀的是,以后几任村干部带领群众多次植树,不是树苗死了,就是被人拔回了家,始终无法恢复原来的“树成行,柳成荫”的景象。
逝去了的东西,就《新鸳鸯蝴蝶梦》所唱的那样:“昨日像那东流水,离我远去不可留”。但是,物质的东西缺失了,有时可能是社会变革、社会进步的结果,现在令人担忧的反倒是精神上的某种缺失。“自古雄才多磨难,从来纨绔少伟男。”如今村子里的一些青年人,“种地不会,打工嫌累”,“等、拿、靠、要”的思想比较严重。创业没有激情,急功近利,每天想入非非,一当决定要做某件事情时,却又犹豫不定,徘徊不决,缺乏勇气和信心。他们缺失了前辈人那种吃苦耐劳,艰苦奋斗的传统美德,缺失了积极向上,奋发有为的精神,这些才是最令人担忧的 。
“不经历风雨,怎么见彩虹?没有人能随随便便成功。”我亲爱的家乡的年青朋友们,党中央提出要建设美丽乡村,这副重担历史性地落到了你们的肩上。希望你们继承和发扬老一辈的优良传统,自觉培养吃苦耐劳,勇于拼搏的优秀品质,树立起家国意识,养成美的德行。为建设环境美,风尚美,人文美,秩序美的美丽乡村,做出自己的贡献。就像《青春绽放》歌曲里所唱的那样:
让青春绽放出光芒乘着爱飞翔
闪亮的翅膀勇敢去闯
终点就在我的脚下……
未来的渴望在我手上
我要点亮 梦中的星光
勇敢去闯 让青春绽放
 
(作于2016年4月9日夜)


作者简介
李进章,男,党员,原籍河北省安平县。1970年参加工作,1978年考入河北财经学院之前,曾任公社(乡)协助员、村民办教师,1977年借调县教育局从事文字工作。1982年毕业留校, 1986年任贸经系副主任,1993年晋升副教授,同年10月调任河北司法学校校长。1998年调任河北省人大常委会法工委一处处长,主要从事经济立法工作。2011年退休至今,任河北省立法研究会副会长兼秘书长。曾荣获河北省优秀教师、司法部集体一等功、个人二等功、河北省思想政治工作先进个人等荣誉称号。发表论文34篇,出版学术著作、教材18部,出版文学类作品1部,约83万字。现为河北省立法研究会副会长兼秘书长,河北经贸大学兼职教授,硕士研究生社会导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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