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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好的电影——霸王别姬

 乐儿小筑 2020-09-17

说的是一辈子!差一年,一个月,一天,一个时辰,都不算一辈子!

——程蝶衣《霸王别姬》

25年后再看这部电影,仍然被它深深打动,剧情、布景、人物、服饰、表演,都值得圈点。剧终时,程蝶衣喃喃念出“我本是男儿郎,又不是女娇娥”,那一刻我的心头哽上了一块东西,不知道是在为程蝶衣还是为了张国荣。

程蝶衣是本片的灵魂人物,不得不说陈导选角的眼光一级棒,三位扮演程蝶衣的演员无论是气质还是外形都那么贴切吻合。童年的小豆子由马明威扮演,出场时只露俩眼睛,扑闪扑闪的,他的那句“娘,手冷,水都冻成冰了”,让人听着心尖打颤。少年的小豆子由尹治扮演,已经有了日后的清冷模样,他从张公公那出来,眼神变了,他推开上前关心他的师兄并执意收留雪地里的弃婴,这段对于程蝶衣来说属于分水岭的兑变,被表现得清晰准确。成年后的小豆子改名为程蝶衣,由张国荣扮演,从此,电影史上多了一个永恒的经典,一个无法超越的电影角色。

张国荣曾说过,如果再早几年他是不会接程蝶衣这个角色的。所以得庆幸没有早半步也没有迟半步,就在那一年,张国荣接下了《霸王别姬》的剧本,让程蝶衣遇见了他。

程蝶衣是青衣,在冬练三九夏练三伏的漫长岁月里,终于人戏合一。张国荣的扮相完全无可挑剔,不论是戏台上的虞姬、贵妃,还是戏台下的名伶,除去最基本的绝色,表演里展现更多的是神。抬眼挑眉中的媚,举手投足里的仙,笑,万古春;啼,万古愁。戏剧表演里的女性化,让人戏不分的程蝶衣心理女性化,实际上从他将《思凡》那句“我本是女娇娥,又不是男儿郎”戏词唱对的那刻起,就在把自己视为女孩儿,强迫忘却男儿本色。这,才是他悲惨一生的真正开始。

对于师兄小楼的爱慕之情,蝶衣从不曾掩饰,他是虞姬师兄是霸王,说好了要一起唱一辈子,少一天少一个时辰都不是一辈子。蝶衣会冲着师兄撒娇,会帮师兄描脸,会给师兄舔伤口,张国荣演出了一份自然流动的爱意,让人觉得蝶衣与师兄本来就是天生的一对,半点都不违和。那也是蝶衣一生中最幸福快乐的时光。然后,师兄要娶的女人菊仙出现了。有一幕,蝶衣和小楼背靠着背各自画脸,蝶衣婉转着小心眼挖苦小楼在八大胡同里打出名来了,张国荣低头抬眼在镜中偷窥小楼,酷似审问夜不归宿的丈夫,那时候,师兄还会低眉顺眼哄着他的。 

菊仙见到蝶衣的瞬间就已经知道俩人是情敌,初见时,蝶衣丢给光脚的她一双绣花鞋,从头到尾菊仙都没去碰。蝶衣先是讽刺菊仙在作戏给大家看,想让菊仙下不来台面,不曾想,小楼出言相扶,他只能试图以袁四爷相邀来打乱小楼和菊仙的定亲礼,那句怯怯的“你上哪去”到慌乱中顽强挽留的“师哥,你别走”,张国荣盈盈的目光里含着泪水将落不落,把蝶衣从使小性子到认清形势后的服软表演得淋漓尽致。实际上这部电影里,张国荣用了太多诸如此类的细节来演绎蝶衣,他的隐忍,他的内敛,他伪装的强大,无一处不到位,无一处不恰好。


袁四爷趁虚而入,他打着懂戏的旗号靠近蝶衣,蝶衣自然是抗拒的,女娇娥定义从来都只是因了小楼与其他人无关。在袁四爷家,他见到曾许给小楼的宝剑,这又是一个转折。他描了虞姬的脸,袁四爷描了霸王的脸,明示了蝶衣内心潜藏着的对小楼无望的爱。张国荣的右眼里落下泪来,清清的流过油彩的脸,跌下,那股子绝望的意味被他传递给出来,让人忍不住感叹蝶衣的痴傻。而这把剑交给小楼时,他没认出是当年张公公府里的剑,更加不记得蝶衣当年许的诺,那一刻蝶衣向来在小楼面前熠熠闪亮的眸子瞬间黯淡,张国荣清晰地表演出了哀莫于心死的层次变化。 

小楼被日本人抓去,蝶衣为了救他去给日本人唱堂会,释放出来的小楼啐了蝶衣一口携菊仙扬长而去。蝶衣满脸的震惊与惶恐,他第一次尝到被师兄唾弃的滋味。张国荣在黑暗里扬起惨白的脸,慌不择路的拾级而上,见到日本人枪杀中国人的画面,以此暗示蝶衣心中的不安,这是蝶衣与小楼的第一次分手,停演了霸王与虞姬。 

抗战结束后蝶衣被当汉奸抓了起来,小楼四处活动营救,最后是菊仙到监狱里探的蝶衣。这一段相当精彩,菊仙教蝶衣到时候得怎么为自己解释,这样关乎生死的事儿蝶衣连正面都没给菊仙,他斜坐着眼皮都没抬一下,直到菊仙拿出小楼写给他的信。蝶衣先是不敢相信然后是急切的接过信,瞪大眼睛仔细瞧,接着是满脸的不可置信,再到信纸跌落,戴着手铐的双手在空中僵硬,随后镜头一转是他抽起大烟的画面,两眼空洞。张国荣的表演细腻但不夸大,将人物思想变化情绪波动展现得准确无误,我们看着蝶衣在绝望中越滑越深。转天在法庭上,蝶衣含着泪说“青木要是活着,京戏就传到日本国了”,随后高喊“你们杀了我吧!”,转身瞪视小楼,那是他第一次真正意义上的求死。 

解放后,短暂的平静,蝶衣渐渐接受了小楼娶妻的现实,他戒了大烟,满足于在戏台上做小楼的虞姬。他对京戏的痴迷又上升了一个台阶,而各项运动的开始,将他仅有的这一点可怜的幻像再次摧毁。他被剥夺了与小楼同台演出的机会,他以为小楼会为了他抗演,但事实是小楼在重压之下出演。他亲手为小楼戴上霸王头盔,目送小楼上台,对菊仙送来的关心照旧只是一句“谢谢菊仙小姐”,一任自己孤苦伶仃的背影消失在幕后。 

全片就是蝶衣小心翼翼的怀上一点儿希望,对京戏对小楼,再一点一点被摧毁的过程,张国荣总是恰如其分的拿捏到这其中起伏着的希望与绝望。蝶衣烧毁戏服,放弃了自己视若性命的京戏,仍然逃不过被批斗游行的命运,但,能够与小楼并肩被批斗对于他来说还不是世界末日。然而,精神崩溃的小楼跳出来揭发了蝶衣,我们终于见到了啥叫生不如死。隔着熊熊燃烧的火堆,蝶衣脸上的油彩被汗浸透,他说出本剧中最长的台词,从呵斥小楼只剩下一张人皮,到哀叹京戏的灭亡。张国荣踉跄着脚步,不再顾及形象也不再顾及声线,他哑着嗓子声嘶力竭,他所演绎的是蝶衣已经死去。京戏与小楼是蝶衣一生的支柱,当这两样都失去的时候,蝶衣有了毁灭一切的欲望,他把菊仙也拉下了水,这个世上最懂他的女人就此离去。

十年后,蝶衣与小楼在戏台上重排霸王别姬,终于成全了自己的死亡,那是一个延迟了十年的死亡,能够死在霸王身边,死在他们的那把剑之下,蝶衣到底给了自己一个完美的谢幕。张国荣转过倾国倾城的脸,面带隐隐的微笑,伸手坚定的握住了佩戴于小楼身上那把剑,随着小楼“蝶衣”的吼叫,蝶衣结束了一生,张国荣演完了蝶衣的一生。

这是国内最好的电影,没有之一。又十年,张国荣在愚人节里轻轻跃下,去与程蝶衣会合了,从此,世间再无蝶衣,也再无张国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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