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5年前4月的一个早晨,我从一个叫高岳的集镇中学调到山脚下的淮北一中;几个乡村的孩子拉着板车,送我到城里的学校。 那是一个阳光灿烂的日子,那些孩子离别的眼神跟春天的叶子一样透亮。 这个陌生的城市初次让我感到有点孤单的时候,就第一次上山去。 那山就如同几千年前一样,乱木迷眼,杂草没膝。 我在山谷的西边便看见了“饮马池”。 2200多年前的时候,距此地100公里叫“沛县”的地方出过一个著名的混混,他曾经被项羽追得抱头鼠窜,有次逃跑的路途中在山腰这个地方饮马;此前他曾经躲在离此地40公里的一个偏僻的洞穴里,后来那洞和附近的地方就成了很有名气的“皇藏峪”,我上去过一次,隐蔽性非常好,以致于恐高的我想从洞里下来的时心惊肉跳。 我不知古代是如何追撵人的,但这饮马处地势平坦的如马路一样,能够障眼的就是树木了。 饮马池给此地的大小混混们许多幻象,以致于这一大块地方长期人穷匪多,但黄泛区的贫瘠以及一马平川的难以掩身,却又使其难有大的作为。此后由混混做了皇帝的朱元璋,去此地却有180公里之遥了。 这座城市其实早该有的。乾隆在位期间,此地罕见的大旱,绿色的东西没有能活着的,唯有这山青绿如常,挨近东面的半山处,突冒地水,汹涌异样。辖地一位名叫高巡抚的官员上奏万岁爷,报称祥瑞。 乾隆爷大喜,亲书“惠我南黎”匾额,并拨大宗款项,修复庙宇,下令修回廊10里,由山而至口子镇。 你想想,那该是多么恢弘的景象啊。 那高巡抚却是个精算、贪腐之人,仅一头一尾修了两个亭子,其余的钱尽收囊中,我来庙宇寻看的时候,写这故事的碑还在。 这地方成为城市的梦想活生生的被这个贪官延迟了几百年。 历史上的相城故址坐落于相山南麓,明清之际城墙还断断续续存在,上世纪五六十年代尚存部分遗迹。1963年文物普查时,遗留的部分城墙清晰可辨均为夯土筑成,底部宽60~70米,高2.5米。其中东城墙由矿工总医院西侧始,长约1150米。 我现在就住在东墙沿上。 我是个能够感受到历史的心跳与喘息的痴旧之人;我对这个城市最初的坏印象便是源自一个野史的说法:孔子巡游列国,足迹至徐州,再不肯往这边来了,说是穷山恶水,蛮荒之地。 真不真都让我倒胃口。 这城市安宁,非常像居于乡野,一到晚上就越发变得娴静。 我原本生活在一个人头攒动的城市里,拥挤是它的最重要特征;一到夏天的晚上,就连行人道上都能够睡满人,你必须在马路上走。 30多年前我走在这个城市里,那是一杆子扔过去砸不到人的空旷。 当岁月填满尘俗的时候,我才知道城市的恬静实在是居住者的艳遇。 非常干净,也非常安静,如果你愿意,在街道上走如同行于乡间土路那样的幽静;而山风清清爽爽的吹拂着。 城市宽敞的街道,满街被枝叶茂盛的法国梧桐遮蔽着。 很多人怀念这个城市的第一位市委书记,原因之一就是他那么有眼光的造了个法国梧桐的林荫大道。他是在文革进行的最激烈的时期,被一帮子热血沸腾的小青年打死的。 我没见过这位长者,但能够感觉得到他对城市的影响。10年前城市要改造主街道的绿化,已经确定要更换法国梧桐,但几十个已离休的老干部成群结队的到市里闹,就为保留那一街的法国梧桐。最后的妥协方案是梧桐剪枝,路边间插其它树种。 城市今天变得更为华丽了,但满街满街的法国梧桐,满街满街的林荫的旧景,还是满当当的充盈在很多人的心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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