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守艺人

 马尔的视觉 2020-09-17

把书家赵先锋和堂主老沈这两个大男人,拉到“花好月圆”的牌匾下合影,确乎暗藏了搞笑的心机。

他俩未看到题头上的字,一老本正的端持着。

人非花月,表情也不是好圆。

画面里就有噱头。

我们是去运河古镇看小城的香包达人杨海玲的。

先锋屡闻其大名,也着实喜欢她的手工作品,却不熟她人。

我结识杨海玲也是偶然。

和他老公吴增业一桌喝酒,然后去看他们的香包店。

我的记忆痕迹里是没有香包源头的。

一九六零年出生的娃,在六十年前的那一个闹大饥荒的庚子年能活下来就是极大的幸运了。

饥饿、贫困,和经历了对带有传统文化遗迹的老东西一次次清除的运动,香包在市井里早已绝迹。

我们娃时的香气就是白米饭、白面馒头、大鱼大肉,闻见就有口水在心里横流。

但杨海玲店里手工缝制的虎头鞋、小布鞋,给我的视觉带来冲击。

小时候大家都不富裕,好些人家就不买成品鞋给孩子穿。

太阳底下,各家的妇人坐在一起纳鞋底、说闲话的情景,画一般的明晰。

我娘拿不动针线,黄奶奶走了,大姐下放,家里套个被都得请人。

我只有眼馋别人家孩子穿着簇新的虎头鞋很晃眼的蹦来蹦去。

它们在我心里汇聚成一种渴望。

多年前眼馋出的渴望,多年后也是带有回音的熟悉与亲切。

这种亲切感埋藏在骨子里。

所以见到海玲的手艺就苏醒了欢喜。

若再往深处想,虎头鞋、香包这一类的手工艺品,它展示的是汉族人世世代代凝聚出的生活情趣、生活样式,是中国人的气派。

不管它们被埋没多少年,一旦面世,依旧光芒万丈。

它是上千年的声息积攒,一代又一代汉人审美趣味的定格。

以制作香包为生、为乐的海玲小两口也是我喜欢的类型。

做人实实在在,做事认认真真。

这些素质能够在一路走高、颂扬声不断的进程中完好无损,就显得极为可贵。

这些年来,我们终于肯从急急慌慌的现代化的追逐中缓下劲来,看看我们丢失了哪些本色的东西,我们还能不能记起自己的原先样子、父母的样子。

国家重视,政府支持,那些靠时间慢熬出来的传统手工艺的复兴,终于有了一片沃土。

名不见经传的手艺活、手艺人,从作坊登上了舞台,走上了前台。

但捧杀也来势汹汹。

动辄工艺大师的命名,拾掇手艺的也把国学的袄套子穿在身。

就像琴棋书画诗酒茶,除了“棋”还保留些本相,其它的都成圣成仙了。

好多手艺人都死在了大师的名目下。

传统手艺有个魂,就是一定要专心、安心、耐心。

就为自己欢喜,别人的喜欢已是最大的褒扬,经济上亦无奢望,能糊口自给就很满足。

再要往上抬举,舞台的灯光打在脸上,怕扰乱了做活的心思,是要拒绝的。

海玲一直还保存着本色,一线一丝的顶真,安安静静、本本分分的做着自己的活。

将自己的“手艺”理解为“守艺”,把自己的门店取名“淮北守艺”,真是让我眼前一亮。

同其它的传统工艺不一样,香包面临的最大困境就是传承断档。

固有的记忆痕迹弱微,香包那种经由祖母、母亲传下来的味道已经失闻许久了。

像泥人、剪纸等,很多人都有童年的画面存着,唤醒它很容易。

而香包就要重新建立在人群里视觉和味觉的熟悉度、亲密度。

“淮北守艺”的题匾是海玲爱人吴增业手书,他也是个书法爱好者,现在把自己的时间绝大部分用在陪着海玲做事上。

海玲在专心守艺,小吴也在守护她。

下乡上学校,海玲不怕花费时间,让更多的人了解香包、喜欢香包,把老百姓的气派、味道还给老百姓。

夫妻俩心里也揣着抱负,期冀有一天,带着手艺人、使用者声息的香包,能越来越多的成为家居、喜庆、祈福、爱情、思念的一部分。

成为中国味道标记之一。

书家赵先锋看着就有些感触,很诚恳的和海玲讲:我们都是守艺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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