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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和父亲的最后一个春节

 富平人原创馆 2020-09-18

和父亲的最后一个春节
文/刘媛玲


天寒岁暮,又到了过年的时候。愈发想念父母,想念故乡的一缕缕烟火,想念厨房里氤氲的热气。那一家人在一起热热闹闹说说笑笑的景象,总能疗愈游子在外的疲惫,温暖一颗久居异乡的心。

过年是快乐的,可我的快乐在1993年的春节就画上了句号。往年的春节,我早早购上给父母的礼物,腊月二十四五就乘上回家的火车。一颗心激动而焦灼,只盼望车快一点,再快一点。因为我知道,我七十多岁的老父亲这时正在车站站台上等着我。我能想象得出父亲在站台的样子:穿着厚厚的棉衣,双手塞进袖筒里,寒风吹乱了他满头的白发,那辆他经常骑的二八自行车撑在身旁,不停看着手表,一双眼睛痴痴地望着火车将要驰进的方向。可总感觉西安到前河镇这趟车像老牛爬坡似的,吭哧吭哧,每个小站都停,再加上渴望早日回到家,一路让人坐立不安。好容易等到车快进站,我早早就走到车厢门口,眼巴巴地透过车窗向外张望。一看到父亲在站台上熟悉的身影,就急忙向父亲挥手。而父亲的一双眼睛也忙着往火车上逡巡。刚打开车门,我就急急忙忙跳下火车,朝父亲站立的地方飞奔。父亲一看见我,一双浑浊的眼睛马上闪出亮光,笑容满面地接过我手中的兜放在自行车上,然后父女俩说说笑笑,走过大街。上老城的南门坡时,尽管自行车上没有多重的东西,但父亲怕我累着,还硬要在后面伸手帮我一把,一直到家门口才停下。可现在,父亲不在了,没有人再在车站接我了;母亲也不在了,进门再也吃不到母亲那热腾腾的饭菜了。

1993年的春节,那是我和父亲过的最后一个春节。在回家的火车上,我只是焦急的想见到病重的父亲,虽然在火车上也向站台上张望,但我知道那是徒劳的,父亲再也不会到车站上来接我,再也不会接过我手中的兜,亲切地问一声冷不冷。我急匆匆的直接奔回家,走进父亲的房间。父亲背靠在床头上,分明也在等待着我。看着父亲憔悴的病容,心头一酸,强忍着眼泪,只叫了一声"爸“,就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只是紧紧地拉着父亲的手。我的家,我那个往年充满欢声笑语的家,好像被一层乌云笼罩着,看不到一点鲜活的生气。母亲默默的为我端来了我爱吃的臊子面,父亲一个劲的催促我快吃,眼睛里流露出无尽的爱意。我却像被什么东西堵在喉咙,端着碗一口也吃不下去。

那些天,我们走路说话都是轻轻的,各自默默的做着自己的事情,蒸馍,做菜,全没有了往年的喜悦。父亲也再不能像往常那样走进厨房,笑眯眯的问让他做些什么。我们也再不能像往年那样,撒娇似地"命令"他去剥几根葱,去择几根蒜苗,去添煤加火。同样氤氲在热腾腾的蒸汽中的厨房,似乎也变得冷冰冰的,只有机械的剁菜声,机械的啪嗒啪嗒拉风箱的声音。

那一天,我正在案板上切莲菜,一不留神,手下的莲菜一滚,菜刀一下切在了手指上,鲜血一下涌了出来。母亲急忙拉着我走进房间找纱布包扎。我发现,躺在床上的父亲不知什么时候下床蹲在了床边,脸色蜡黄,双手紧紧的顶在腹部。看见父亲那痛苦的样子,我的心一下子揪成了一团。手上滴着血,心中也滴着血。看见我受伤的手,父亲想说什么,嘴唇动了动,却一句话也没说出来,只是那么疼爱,那么无奈地看着我。要在平时,父亲不知会着急成什么样,甚至会责怪母亲为什么要让我切菜,会连声问我疼不疼。可是那天,他只能用那种充满关切的眼神看着我,那么痛苦,又那么无助。直到今天,只要想起那天父亲看我时的眼神,我就禁不住的想落泪。

一个寒假呼呼的就结束了,要开学了。离别那天,父亲执意让三妹搀扶着送我到门口。在我再次告别时,一向坚强的父亲突然涌出了泪珠,我不敢再看,抱抱父亲,扭头就走。一路走一路哽咽着,连邻居的问话也无法回答。

过年,多么喜庆的日子。1993年的春节,我却几乎是在泪水中度过。那是我和父亲过的最后一个春节,父亲没有去车站接我,却被三妹搀扶着送我到门口。风吹着他的白发,他嘴唇翕动着,脸上挂着泪珠,就那么望着我,那么留恋,那么不舍……
每逢佳节倍思亲。没有了父母,我的春节就失去了多半的快乐。看着别人准备回家,心情就格外地沉重,就让我分外思念亲人与家中的烟火,家,已经成为了一个遥远的记忆,一个亲切的回忆……
多么想回到过去,家乡的一切,仍如旧。

作者简介:刘媛玲,西安市灞桥区退休教师。喜爱文学创作,多年来勤耕不辍,先后在《中国教育报》《教师报》《陕西日报》《西安晚报》《陕西广播电视报》《八小时以外》《家庭生活指南》等报刊杂志及网络平台发表作品千余篇(首)。在陕西人民广播电台主办的纪念改革开放征文活动中荣获二等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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