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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畔里的花椒人家

 富平人原创馆 2020-09-18

山畔里的花椒人家

作者/李立民

时令已过了立秋,富北山畔的花椒人家,依然忙碌在自家花椒园里。2020这个鼠年。发生了许多不可思议的揪心事件。“新冠肺炎”,洪涝灾害。作为四害之首的老鼠,早已经被科学家证明,它原生于中国中部,而它的危害则已遍及世界。不寻常的庚子年,真是天怒人怨。入伏以来断断续续的阴雨天。打乱了椒农的神经。他们与时间赛跑。小雨不回家,大雨淋个透心凉。暴晒何所惧,扎手又何妨。满地都是花椒人家的女人们。一个月,两个月太久,只争朝夕。

夕阳西下的余辉,已经看不清花椒树上的椒朵,花椒人家一边收拾摘椒用的器具,凳子,还有沉甸甸的花椒笼。依依不舍的离开自家花椒地,一步一张望。一走一回头,左手想抓枝头醉人的椒朵,右手恨不得把太阳拽住。内心埋怨太阳下的太快,再等一会儿。就能把这棵大树摘完,但太阳神丝毫不给摘椒人的机会,一沉一沉的下山了。

忙活了一天的花椒人家,晚上回家简单的漱洗之后,换件干净的衣服。把手头活路做完。男主人不时一根接一根的抽烟,一杯接一杯地喝水。补充身体过度流汗的析出。从早到晚仅有的休息时间就在此时此刻。吃过晚饭,胃肠还来不及蠕动,一头倒下就睡到凌晨五点。

花椒产地,摘椒是最繁忙、最辛苦的季节。家家户户的女主人是摘椒的主力。女人们很辛苦。每天同时出工下地,回到家里有做不完的琐碎事。眼前的活儿堆了一摊。放下沉重的花椒笼,急匆匆地开门进门。洗手进厨房做饭。够不得喝一口水。动作麻利,料理好简单的饭菜,“男掌柜的”都吃开了。她们还在不停收拾这里,打扫那里。 

花椒地里容不下女人们的漂亮。没有一个像城里女人那样,描眉画眼,涂脂抹粉。也看不到弯曲波浪的发型。而穿裙子,高跟凉鞋的更是少见。二三十元买身衣服就能把自己武装起来。不使用任何防晒护肤品,头戴一顶防晒的布帽子,把脸面,脖子裹的密不透风。其实并没有草帽凉快。这就是花椒女人们最时尚,最合适的打扮。从内到外表现出花椒人特有的精神风貌。一头扎到地里。忘记了所有的疲劳和不雅。汗水渗透了衣服,湿了又干,干了又湿。

在花椒园里,偶尔有回乡的女大学生,在外工作的“洋女人”,或者碰到香肩玉臂的美女记者采访。自拍、摆拍、造型、作秀。展示自己漂亮的服饰和美丽的姿色。不停地发朋友圈,上火山夸夸,刷抖音玩玩。这一系列的言行举止。跟花椒人家的女人们形成极大的心理反差。

说句良心话,花椒人家的女人们,她们的版型并不丑陋。高挑的个子,平日里一头浓密的乌发。仔细观察,她们也有明星的范,明星的脸。毫不逊色。用颜如玉,美如花来形容也不失真。只是生存环境,生活方式改变了她们的原型。她们的文化层次,外在形像,内在气质比不上那些“淑女”和“才女”。但是,她们个个都是“美女”中的强人,女汉子。 

花椒人家的女人们,自立,自强,自信,自知。唯独不知足,知足是不思进取,小富即安的状态。穷则思变,在花椒女人们身上表现的是淋漓尽致。知穷而后勇。“劳动创造了人”,人创造了生活。此时,若问谁是最可爱的人,单选答案只有一个,花椒人家的女人们。在微信朋友圈晒花椒,也不愿意露脸晒自己。她们从不张扬。只知道勤耕不辍是自己的本分。

有经历的人都知道,摘花椒是粗活,脏活,累活。天气又闷又热,每天都得换洗衣服。收拾家里,打扫卫生,烧水做饭。伺候家里的老小。几乎把女主人们时间占光。休息时间很少很少。

凌晨4点多,又开始新的一天。太阳还没出来,东方黑乎乎的,气压也很低。朦胧中能听到邻里鼓风机呜呜的响声,还有三轮柴油机烦人的噪音。此时大村大堡已是万家灯火,炊烟笼罩着连片的东南西北堡。推开门,刚起床的睡眼一眨一眨,抬头“一去二三里,烟村四五家”的情景又出现在山的那一边。花椒人家的主妇们每天重复着这一系列的规定程序。从开始一直持续一两个月。 

唉!提起摘花椒,男人们累,女人们更累。无法形容女人们的辛苦。一首旋律优美的《嫂子颂》献给摘花椒的女人们。再合适不过。

 “嫂子,嫂子借你一双小手,把花椒摘完;嫂子,嫂子借你一双大脚,走进花椒园;嫂子,嫂子借你一幅身板,挡一挡太阳,别晒伤稚嫩的脸;憨憨的嫂子,亲亲的嫂子……”,为花椒人家的女人们放歌,为她们的辛劳点赞。

每年一季的花椒採摘。用“比鸡起得早,比狗睡的晚”,做比喻一点也不过分。何况女人不是铁打的身板,男人不是钢铸的脊梁。用自己血肉相连的双手採摘梦想和“小康”。今天要比昨天摘的更多。每天都过秤和记账。一串串数字中包含着生活的希望。

时过境迁,星星还是那颗星星,月亮还是那个月亮。花椒不是去年的花椒。价格不是去年的价格。花椒人家没有往年往日的欢乐。忧伤在心头荡漾。仍然拖着疲惫不堪的身子,依旧站在花椒树下,昂着被太阳暴晒后红里透黑的脸庞。双手不停的摘呀摘。每天穿梭在家里地里两点一线。就这样一天,两天,记不清多少天…… 

本以为今年花椒长势不错,增产丰收在望。先前盘算着花椒卖了,买一辆小车,有的谋划着在县城买房,有的想把花椒卖了,给孩子攒够上学的学费。一切一切的梦想,在现实面前竟然不堪一击。也许因“疫情”和市场消费影响。行情时时变,只要希望还在,明天更美好。

花椒人家的成员结构主要是五零,六零后的老两口,七零后的小两口。改革开放后,这些年龄段的人,陪花椒走过了几十年。花椒产业的收入养育了几代人。1999年高校扩招,大部分八零后不是上学就是在外打工拼搏。九零后以前还摘花椒,后来都不见踪影了。零零后是“袋鼠族”的一代,根本就不是农村的料,那怕在外喝西北风都不愿回老家摘花椒。时代的变迁决定了一代人的意识。 

一代有一代的机遇,一代有一代义务。当四零,五零,六零后这些人干不动了。也许会出现转机,土地流转,集约经营,“花椒人家”可能不再叫做“椒农”,用“产业工人”一词取代,摘椒就叫上班。到那时,作务方式,劳动强度若有改观,才是“花椒人家”真正的脱胎换骨。花椒树常有,但花椒人不常有。花椒产业的转型之日。就是花椒人解脱之时。

北部山畔的花椒人家,为了自己的子孙后代不再步上辈人的后尘。早已卯足了劲。宁可砸锅卖铁。也要改变“面朝黄土背朝天”农耕时代。

1990年到2000年,一哄而起的全民办教育,集资建校。没过多久,两千年以后,撤点并校。新的矛盾摆在北部沿山群众的面前。孩子上学成了最头疼的烦心事。到那里去上学。与其折腾,还不如一步到位。横下心来。搜光家里所有积蓄,不够借钱或者贷款,把首付凑够。进县城买一套属于自己的商品房。解决孩子的上学问题。毫不掩饰地说,椒农们推动了城镇化进程,县城房地产的发展椒农功不可没。也可以认为是对GDP的贡献。(来自县城各小区调查结果。)

“仓廪(lin)实而知礼节,衣食足而知荣柔”。县城房子有了,孩子上学有着落了。可未付完的房款从哪里来。打工无去处,只好栽花椒树。2020年之前,靠花椒收入还房贷。似乎还不成问题。现在花椒卖个成本价。拿什么支付房贷尾欠款,拿什么供子女们上学。

鼠年开局,祸不单行。遇上了就得面对。花椒人家的日子还得过。为多落几个钱,该雇佣人就不顾了。一分钱也不外流。继续每天的辛勤劳作。这就是一群热爱生活的花椒人家。面对花椒价暴跌的困境。花椒人家只能“怒其不争,哀其不幸”。

斗胆来段小插曲。佐证椒农的艰辛。众所周知:发展乡村观光旅游,城里人可以进园採摘樱桃,摘葡萄,然后称重付钱,如果进花椒园採摘,不要钱让游客把自己摘的拿走,都不一定有人愿意摘。恐怕倒找别人五元,还要看人家干不干。所有的果树,都没有花椒这么难摘。这么的劳神。一句话:笑!笑不出声,哭!哭不出眼泪。

经过一段花椒採摘季,花椒人家的男女老少都是自带标签的,不管走到哪里,一眼就能辨识是摘花椒的人。大部分人体重下降,脸变的又黑又廋。两只手被花椒油染黑,指甲缝好长时间都退不干净。因此,在这个季节,花椒人家大部分都吃挂面,泡面。只能将就一下。为了更美好的生活。只知道奉献,不求索取的花椒人家,步履维艰地前行。

“欲知世味需尝胆,领悟人生且卧薪”。个中苦,酸甜苦辣,喜怒哀乐。只有花椒人家自己知道。快乐着也幸福着。一切都付笑谈中。释放心中的愤懑(men)和惆怅。在每一天太阳升起的地方,走完祖先没有走完的路。向往诗的远方。

(注:“花椒人家”是指具有相似生活阅历,共同特征的集合,可以是一个群体,也可是一个子集的家庭单元)

2020.08.13

作者简介:李立民,早年以耕为食,后以书为伴。退休教师,蒲师毕业,中共党员。喜好动笔,深入生活,文笔泼辣,体裁宽泛。在职时,《一往情深》,《我的普通话》等多篇文章获(中国教育科研所)一等奖。现为《富平人》特约撰稿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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