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任军平【​燃烧的炉火】

 富平人原创馆 2020-09-18

燃烧的炉火

文/任军平


  路过我家废弃的瓷窑,我心中无限感慨,往事浮现眼前。
  大那佝偻的身影似乎正在往瓷窑炉膛中加煤;瓷窑背上爽朗的笑声还在耳畔;二哥光着帮子,紧绷着健硕的肌肉在忙碌;闲谝老者们叼着的旱烟锅忽明忽暗。
  我家的瓷窑是和路底里五爷合伙建的。八十年代,全国人民都积极投入致富创业的大潮,我们村也一样,各家都憧憬着致富梦。


  大和五爷不谋而合,都看到乡亲们卷窑,盖平房,大量需要大红砖,陈炉镇上烧的红砖供不应求,而我们村原材料,水源都不缺乏,建一个烧砖的瓷窑一定是个好项目。
  说干就干,资金紧张,两家就合伙。选好地址,就开挖地基和窑巷,周末我也加入了建瓷窑队伍,叫了镇上一个窑匠,担心本村匠人没有建瓷窑经验。
  两家人一个多月的努力,瓷窑终于建成了,比起镇上的大瓷窑小多了,可不管咋说,两家人祈盼的富裕梦即将燃起。
  烧砖是个苦力活,尤其是资金短短,没有存放干透砖胚子的库房的情况下。
  砖胚晒干、晾透,烧制的时候省炭,节省时间,有库房就能确保砖胚存放质量不受损坏。大多数人是天气好时抓紧时间脱砖胚,攒起来。后季天气不好时砖胚受冻,不能成形。后季以烧窑为主。
  没库房存砖胚,既要脱砖胚,还要烧窑。害怕下雨,砖胚淋雨就变形不能用了,前功尽弃。不下雨,和泥用水焦佶。人始终是生活在矛盾中。
  看着淋在雨中的砖胚,特别是简易棚子里,砖胚摞子淋湿倒塌,在烈日暴晒下的劳动成果就这样损坏的一文不值。每次雨中狂风掀起苫砖胚的篷布,都会触动劳动者脆弱的神经。二哥急的试图拉压住,没能成功;大默默地抽着旱烟,眼神中有万般无奈;母亲重复、唠叨地抱怨,总会让大怒吼的压制住。


  风小了、云散了、雨住了。整理整理,一切又从头开始。场子撒上灰耐心割平整。
  先备料,从路畔崖上挖下来好几种坩土,摊平到公路上,那时是普通土路,路政也不太管,来往车碾面后,用筛子筛一下,然后拉到割平整的场地。
  把料用锨铲拢成一个大坩土锅,同和其他泥一样,往土锅担水先懑men透,逐渐把锅边干土摪jiang到锅内继续懑,完全懑透后,两个人两张锨翻起,把这堆泥拌和匀得费好大劲,也需要好一会功夫。泥和好得出几身水,胳膊也困的难受。泥和好后,跟和面一样,要醒一会才好用。
  歇一歇,喝口水,抽一锅子烟,就开始脱砖胚子。
  二哥干起活来,赤膊上阵,脊背、胳膊晒黑了,脱了一层又一层皮,大弯腰弓背,更黝黑消瘦了。


  这个活路一般两个人搭档配合稍微能利火些,一个人扠chai泥,另一个人蹲在割平的场子边缘,手按砖模子,模子用水浸过,泥倒入模子,用手先擩ru四个角,让四角泥吃饱,擩瓷实,砖胚子棱角才好,然后整个模子泥填满,手沾水抹平,轻轻同时提起模子两边桄guang把,这样一个砖胚就脱成了,每次浸洗模子,添满泥提模子时,泥不黏模子,砖胚成形。如此反复,操砖模子的人很伤腰,脱上一会腰就直不起,再加之脱砖胚一般选好天气,人晒的难受,可砖胚定形快一些。
  两个人轮换还能好一些,两个硬劳力,场地宽展时一天能脱八百到一千个砖胚。大天气晒过一晌,就要翻起,用刀轻轻剁去沾连的多余泥茬,翻复晒透,垒到场边,够装一窑,就筹划装窑。


  装窑前把瓷窑里以前的残渣全部清理出窑。瓷窑里顶部,厢墙,照背仔细检查有裂缝的地方全用泥抹严实,以防漏气,造成成品率低,影响效益。
  装窑也是个技术活,特别是摞砖胚,间距有要求,砖胚全立摞,利与炉火盘绕。窑中间让开一条空隙,中间两边各五六排砖胚,每排在砖胚摞子中间空隙放一个一尺左右高药剂子,一直排到瓷窑哨窑口,共五六个药剂子。
  瓷窑口燎餈ci放上硬柴,柴上架上好块炭,封住瓷窑口,留下一个加炭观察口。选个好日子,就燃火点炉。
  我们家烧砖的时间,所有活路基本都是我大和二哥干的。妈干完家务,赶拚pan完地里活,也抽出时间帮忙扠泥和泥。我周末假期也会去担水,脱砖,出窑。妹妹抢着干洗衣服,割草的活路,让大人专心的经营瓷窑。
  每次点燃炉火时,大和二哥总要为窑神烧上一炉香,摆上几样供品,跪在瓷窑前,双目紧闭,口里念念有词,我想肯定是让窑神保佑,把这窑砖烧好,给窑神许愿,如果一切如愿,定当虔诚还愿。


  钻到哨窑,点燃火把,让炉火熊熊燃烧起来。
  瓷窑烟囱冒起了浓浓白烟,我们家希望之火燃起,也吸引了来了好多瞅热闹的闲人。年龄大的老人总是害冷,在瓷窑背上烤火;小孩嘴馋,在瓷窑背上焦土中烤洋芋;大嫂子、大婶们把瓷窑背上烧热的窑顶扫干净,烙锅盔;还有好事着在瓷窑口和大闲谝,叼着旱烟锅子,眼盯着加炭口,眼神中有不少羡慕。
  炉火点燃,大黑明就要守在瓷窑,不断加炭,炭才加进去,烟囱烟就酽墨一些,随着炭的燃烧,慢慢变成了热浪。隔一段时间就要漏哨,探掉死灰,炉温才会提起。不停观察中间的药剂子,先是炉口的烧化倒掉,一次类推,药剂子不断倒掉,炭好的话,五天五夜药剂子就全倒了,也就不用加炭了,让炉火燃尽,就勾掉封口砖,瓷窑顶天窗,瓷窑内温度慢慢降下去。
  降到人能承受的温度时,就急不可待的出窑。砖胚已烧成了红砖,砖上縫隙都是细灰。家里所有人都关心砖烧熟程度,砖胚烧熟后,棱角变得锋利无比,稍不注意,手就被碰破,或者割破,高兴中感谢不到疼痛。
  经过几天熬夜,大的眼睛通红,声音嘶哑,背更驼了。可看到一摞摞的劳动成果,他又是无比的自豪。那时烧出的大红砖,摞了一长溜,销售后,的确给我们家创造了不少财富。
  勾火后,瓷窑这儿就消停了许多,炉火就是伴,有了熊熊烈火,人们才结伙来谝闲传。
  烧窑的那两年,天特别干旱,大实在不愿意自己脱砖与人和牲口去争水源。就果断的关停了瓷窑,也关停了自己的烧窑梦,他本来还准备实验烧制工艺品的。烧好更多的砖,让一家人生活的幸福快乐。


  关停瓷窑,我领教了大的倔犟。以前村里人都说我大是个大犟梁,我还百般强辨。这次全家人除他之外都反对关停瓷窑,他坚持说多年难遇的干旱年景,挣钱再重要也不能和人畜争水源,所有人都没有犟过他,就这样情况下关停了瓷窑。
  这一关停,瓷窑周边让邻居家栽了树;哨窑也让邻居家拖拉机压塌了;脱砖场子让邻居蚕食去种了地。
  后来好多回,我和二哥想重燃炉火都没能成功。由于诸多原因,我们家瓷窑的炉火永远只能燃烧在梦中!
  每次大路过瓷窑时,眼神中流露出许多的不舍和留恋。毕竟那熊熊炉火,没能让他自己的致富梦延伸多少,可曾经在这儿拼搏斗,努力过。他自己心中有更多的不甘心。
  大已走了多年,再也不能见识他的倔犟了。他的胸怀始终像瓷窑炉膛中的烈火一样刚正不阿,见到苍败的自家瓷窑,就想起了我的慈父,愿他在天堂再不要那么倔犟,才能少吃亏,活的洒脱一点。

二零二零年五月二十二日
  

文中图片由作者提供

编辑丨早晨阳光


作者简介
任军平(静云)铜川印台陈炉古镇立地坡村人,普通农民,七零年出生,用美味善待八方客,用文字记录琐碎事在当地网络平台已发表二十余篇乡土乡情散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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